沁阳郡主一直在这里待到了晚上,吃过了晚饭才回去。
——要是她哥在京城,她哪儿敢留这么久?
酒足饭饱,沁阳郡主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还顺了叶初棠两瓶雪中饮。
叶初棠送她出门,等人走了,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刚推开门,她脚步一顿。
但这动作极其细微,下一刻,她便神色如常地进了屋。
绕过屏风,小五正躺在床上,因为太晚已经睡着了。
叶初棠过去帮她掖了下被子,目光落在一旁的圆桌之上。
一封信,静静躺在上面。
她走过去将那封信拿起,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只封口的位置绘制了一只展翅飞扬的黑鹰。
其目如电,其爪如钩。
只是这样看着,便似乎能感受到那几乎冲出纸面的凛冽战意!
叶初棠将那封信拆开。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叶恒危。
叶初棠盯着那几个字,眉梢轻扬。
终于忍不住了么?
她收起信,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点燃,火光无声吞噬,只留下一缕青烟。
小五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
叶初棠手里的信件早已彻底燃尽。
她转过身,走过去捏了捏小五肉乎乎的小脸。
“吵醒你了?”
小五摇摇头,往她怀里一靠。
叶初棠心里一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睡吧。”
……
潼北城外,一片荒凉。
一队人马在夜色中缓慢前行,他们一个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手上脚上都带着铁链。
这是被流放的重犯。
经历将近两个月,他们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人群中,叶恒胡子拉碴,麻木憔悴。
他身上穿着的囚服带着斑斑点点或新或旧的血迹,脚上的靴子更是早不知去了哪里,只勉强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看起来凄惨狼狈至极。
谁能想到,不久之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大理寺官员?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怀抱希望,可上路不过三天,他就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
有那聪明的,被流放的时候给人送了好处,这路上就少吃点苦,可他当时太过匆忙,是直接被人从牢里拖出来的,连家里人都没能来得及见一面,更遑论其他?
这一路上他的日子便过得格外艰难了。
叶恒觉得自己这半年所经历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荒唐至极的大梦。
他虽不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但自小有兄长庇佑,从未因为生活琐事烦心,后来考取了功名,更是沾了他兄长的光,平步青云。
他这半年受的苦,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
越是往北走,就越是荒凉,经常走上几天几夜,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支撑着叶恒咬牙坚持下来的,只有一个念头——马上就要到潼北了!
只要到了潼北,他就能得救,那里有殿下的人,一定会对他多加照拂。
等进了城,分配个轻松的差事,只等来日寻到机会东山再起!
忽然,叶恒眉心一凉。
他僵硬地仰起脖子,就看见黑色夜幕下,一片片细碎的白色飘落。
“下雪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押送犯人的官差,几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潼北的十月本来就冷,寒风吹来的时候,简直跟刀子似的。
现在竟还下雪了!
一个不小心,怕就要有人冻死在这!
“走快点儿!”
一个官差扬鞭,狠狠抽在了走在最末的那人身上。
前面就是驿站,他们要是快些走,还能赶上在里面休息一晚,否则就要在这里席天慕地,以雪为被了!
当然,这样荒芜的边疆之地,驿站通常也都十分破旧,能容下几个官差住就不错了,剩下的人还是要睡在外面。
不过这就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了。
被抽打的人大约是饿了太久,又无厚衣蔽体,身子都冻得发僵了。
这一鞭子下去,他身体摇晃几下,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废物!赶紧给我起来!耽误了路程,要你好看!”
那官差表情凶狠,又上去补了两鞭子。
可地上那人却再没什么反应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另一个官差走了过来,踹了一脚,又蹲下来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死了。”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甩鞭子的官差朝着那人尚有余温的尸体啐了一口:“呸!真他娘的晦气!”
每一双眼睛都在看着这一幕,每一个人都保持了沉默。
因为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从京城流放潼北,千里之遥,死在途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死寂在人群中蔓延,几乎令人窒息。
“走!”
官差没再理会那个死去的人,再次鞭策众人前行。
叶恒麻木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后,实在是太冷,他扯了扯自己破烂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