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格卿
贝多芬第八钢琴奏鸣曲悲怆第二乐章, 如歌似的慢板。
充满希望的优美温柔的慢板,好像第一乐章表现出来的痛苦进入了另一个阶段,悲怆的主题没有在这个乐章出现, 李主任品到的那口茶从刚入口的苦涩慢慢回甘, 与上一乐章形成对比,像穷苦的旅人在沙漠中步行, 在山穷水尽之前,遇到了补给的绿洲。
很舒服的一章,节奏简单明快,情绪温柔,像在呵护着什么。
李主任绞尽脑汁在感悟简一鸣想要表达的东西,这对于他来说还挺稀奇的, 在古典音乐圈混了那么久之后,当了几十年的老师,带过几百上千个学生,多少大师的演奏会他都听过了, 还是第一次会这样用力琢磨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作品。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听懂, 也不认为是对方说不清楚, 反而很想去琢磨他在说什么。
他有感觉了,他只是还没有抓到故事。
他听出来是一个很温柔的故事。
李主任作为首都音大的钢琴系主任, 本身的行政管理能力就比音乐理解能力、演奏能力强, 虽然是系主任,还是首都音大的系主任, 但他的含金量和王曦的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如果王曦真的受邀去了首都音大,学校可能会给点补偿他, 就把人给调岗了。
还在演奏第一线的约翰则比他敏感多了,
贝多芬的悲怆是在讲关于“我”的故事,我的经历、我的感受,关于我的一切,但是约翰听出来,简一鸣弹的悲怆描述的是他人的故事,一个,或者说一群,不是英雄胜似英雄的故事。
充满了少年的纯真正义和英雄气概,倒是和早期的贝多芬微妙地重合在一起了。
第一乐章的时候,约翰还没有听出来,到了第二乐章就很明显了。让约翰来描述简一鸣弹的曲子的内容,大概就是一群嗯,探险家不太对。大概是动物学家或者植物学家一类的角色,经历了千难万险,怀疑过、迷茫过,唯独没有后悔过,坚持走在探索和保护的道路上。
有意思。
有意思到约翰很难分心去观察临音附中三巨头的表情,猜测他们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只想好好享受音乐带给他的乐趣,补全自己对曲子的理解。
至于正不正确,是不是简一鸣描述的画面
那不重要。
对约翰来说,听音乐要明确的一个点是,个人的感受是第一位。
作曲家的意图、背景内涵、历史根源、版本故事经历了两百多年之后,这些东西或许很多,知道的越多切入的点也越多,听到的东西就更多,但约翰还是喜欢这样漫无边际的给自己的想象插上一双翅膀,想飞到那里就飞到那里。
陈词滥调最没有意思。
贝多芬活在世界上的时候是一个贝多芬,贝多芬死了之后,就成为活在别人内心的千千万万个贝多芬了。
约翰很多时候都很佩服那些愿意描绘自己理解的贝多芬的演奏家,因为这种类型的演奏家注定会引起很大的争议,爱者极爱,恨者极恨。爱他的人会觉得独一无二、此世无双,恨他的人会觉得亵渎、罪人,两者都是坚持不懈且战斗性极强的听众类型,最乐意在网上留评的也是这两类人。一旦他们的数量太多,那么这个演奏家就是个自带腥风血雨bg的演奏家,争议太大,之后重大舞台对人的邀请都会再三考虑。
不巧,卫就是这么一位演奏家。
更可怕的是他还是一位如此有魅力的演奏家,前几年在欧洲引起了一股飓风一样的演奏浪潮,年轻一代的小崽子的既没有他的功力又想要模仿他,最后弹得跟shi一样,让他亲爱的朋友克劳德火冒三丈,两个人就才社交网上吵起来了。
在那群小崽子里最杰出的代表就是路加刘,不过美国崇尚的音乐风气和欧洲不一样,所以他在那边居然还混成了青年演奏家的前列。
让约翰说,卫就有点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那个迷人的玛莲娜,过人的魅力和最后的结局都非常相像。
之前约翰还会可惜卫丛回到了花国,两三年了再也没有更新社交网,也没有演奏会安排,约翰怀疑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或者挫折,都已经到了考虑什么时候来临城看看曾经同行的程度,但今天一听简一鸣的演奏,他就知道卫丛还是那个卫丛。
这么一想,约翰就怀疑简一鸣是不是弹卫的故事了。
第一乐章备受打击的痛苦的卫,第二乐章为了他的弟子留守花国的卫,和最后坚定决心重回舞台的卫。
外国人正在狂热脑补的时候,他心中的“玛莲娜”才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简一鸣在试图讲什么的人。
有点出乎意料,现在又觉得理所当然。
简一鸣是从老师的角度来讲的,具体来说有点“离题”,但结合贝多芬本人的创作意思,好像也算切中。
卫丛摸着下巴考虑,觉得自己手底下这小子的技能点得微妙。他现在的琴声其实就是刚刚脱离了牙牙学语的阶段,能说话,但整体表达还不太清晰,跟没有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