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个对穿。 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仍在拼命地挣扎,发出一连串怨毒的尖叫。 商挽琴盯着它。慢慢地,她凑近过去,仔仔细细端详它的模样。 “你在模仿我记忆中的人。”她的声音变得没有感情,瞳孔扩大到极致,几乎占据了她整个眼睛,“可你看不清她的脸,是吧?真是可惜。不好意思啊,你之所以看不见她的脸,是因为……” 她提了提嘴角:“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这道人影的原型,深藏在她记忆深处。 很多年前—— 或许也没有那么多年。六年,还是七年前?那时,她十二三岁,上辈子才上初中的年纪,这辈子已经是兰因会里马马虎虎的杀手。 那时,她已经渐渐明白自己永远都逃不出去,日复一日地感到绝望。每天睁开眼,都想发个疯,夺门而出去砍死那群恶棍,能砍多少砍多少,和他们同归于尽。 就在那样低沉的心情里,她遇到了这辈子第一个朋友。 那个人叫“乙水”,是兰因会的杂役。商挽琴经常在吃饭的地方看见她,她要么在擦屋子,要么在慢慢地吃一个粗糙的窝头。 兰因会的杂役,总是吃那种粗糙的窝头。明明他们已经被割去了舌头、毒哑了喉咙,这辈子不可能再发出一声,每天还要做许许多多繁重的活计——这不值得吃好一些吗? 他们自己大概也这样觉得,时常露出怨恨或者悲伤的神情。 但乙水不一样。每次乙水吃东西的时候,都吃得仔仔细细,脸上还带着一种幸福的笑容。 看得多了,商挽琴忽然很迷茫:大家处境都这么不好,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快乐,我却如此焦虑而绝望? 于是她走了上去,带着自己的那份午饭。她将午饭递出去,说:“你吃我这一份吧,然后……我想知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她说话说得很生涩。长年累月没太和人说话,她几乎要成为另一种哑巴。 乙水非常意外地看着她。然后,她大大地笑起来,用力对她点头。 ——那是她们友情的起点。 一开始,因为乙水不能说话,她们的交流很困难。后来,在她们变得非常熟悉之后,就有了很多的默契。 某一次,乙水用画图的方式,教给了她这首歌,据说是她家乡的歌。 那时商挽琴非常惊讶:“你还记得家乡吗?” 乙水难得露出了忧伤的神情。于是商挽琴才知道,乙水是十岁被带回来的,而那之前,她有一个很贫穷却很幸福的家。 但是,她的家却被恶鬼毁灭了。 商挽琴很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乙水却又笑起来。她靠过来,轻轻抱住她 ,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她年龄更大,那会儿应该有十六七岁,身上总有皂角的清香。 然后,她指着写在地上的歌词,想让商挽琴唱给她听。 商挽琴很为难:“我不知道怎么唱。” “№” 。 就这样,商挽琴学会——不,是编了这首曲调,唱出了乙水家乡的歌。 “遥遥秋思,煌煌明星。非我不往,江水漫兮……” 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的歌词,和世间独一无二的曲调。这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歌。 而在乙水死后,就只属于商挽琴一个人。她再也没有唱过这首歌,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首歌。 所以…… 十九岁的商挽琴,现在重新笑起来,眼里却隐隐泛起泪光。 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狠狠抓住怪物的脸。 “选什么不好,要选她?” “对恶鬼而言,可以轻易窥探的人心,很好玩吧?” “像你这种玩弄人心的恶心玩意儿,我一定要……” “……表妹!” 这声音就在身后不远。 商挽琴胸中那潮水般漫延的情感,倏然回笼,紧紧缩回了她内心深处的小匣子里。现实的考量通通袭来;只一瞬间,她就想起了自己现在的人设,和她已经决意贯彻到底的目标。 她僵住了:乔逢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上一刻都还没感觉到他的气息。 她再一看自己手里的怪物:凄凄惨惨,拼命挣扎,还不停尖叫。 糟。要是被看到这个样子,她的身份岂不是要暴露…… 心念电转,当机立断! 商挽琴刀一拔、手一收,整个人往边上一倒,嘴里还叫:“你这恶鬼……我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