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太后与皇上曾住过的地方, 寻常人自是不能进去的。
也就只有留守在盛京宫中的奴才们,才能进去洒扫收拾。
宫中各处都维持着原先的模样,就好像一切的时间都不曾过去, 先帝和嫔妃们还在这里生活似的。
别的地方倒也不必去看, 福临先前带着含璋浅浅去看过先帝议政读书和生活过的地方, 而永福宫, 自然是其中所有宫殿中保持的最好最完整的地方。
在福临眼中,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过。
那窗台上,那书案上,好似还留存着过去的记忆。
含璋慢慢走过殿中的每一处,永福宫并不大,但这里很温馨,处处都是当年的庄妃和福临在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福临一直在和她说着过去的事,他唇角含笑的模样, 看的含璋的心也跟着温柔起来。可见在这里和太后生活的几年,在福临的回忆中,有着很好很重要的地位。
“方喀拉。”福临牵着含璋到他以前读书的地方坐下, 忽而对含璋说了一句满语。
好似是一个人名。又好似有着它自己的意思。
“矮小之人。”对上含璋疑惑不解的眼神, 福临笑道, “就是小矮子。这是朕以前的名字。入关之前,朕还没有做皇帝的时候。这就是朕的名字。”
伺候的奴才们还是挺机灵的,知道皇上和皇后要来永福宫,特意将这书案上的笔墨都预备好了, 哪怕是不用呢, 也瞧着像是有人住在这儿的模样,有些人气儿。
着实是费心了。
谁能想到,这会儿又用上了呢。
福临提笔, 顺手在纸张上将满语写出来。
含璋看了,试着读“fangka。”
福临笑道“对。”
他没告诉过含璋,其实他小时候也挺矮的。三四岁的时候都不长个儿,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小。
人人都称九阿哥,也就是先帝,瞧着他这么个模样,就总是这么唤他,孩子小,也没个太正经的名字。
况且那时候阿哥们难将养,怕养不大,也不会取太好的名字,就都那么混着叫。况且那时候,八阿哥不太成了,先帝也着实对他没有太深的心思,疼爱是疼爱的,但若比较起来,总归是比不上八阿哥的。
所以那会儿,听见她们姐妹说博果尔是矮冬瓜,福临听了就想笑。其实博果尔再过些时日会长高的。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孙,长大了也不是矮个子。
看看现在,博果尔不就长高了许多么。也不会再有人说博果尔矮冬瓜了。
福临是登基六个月后,大清入关的。
入关前,太后给他改了这个汉人的名字。这是个正经名字,从前那个名字,除了在入关前的档案中,再之后,是看不见的了。
也无人会再提起。
把小皇后带到这儿来,在永福宫中,把自己小时候的过去,小时候的名字,这些鲜少叫人知道的往事说给含璋听,是想让她多知道一些。
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福临喜欢的不得了,喜欢的一定要把自己的心都送给她。
福临过了十八岁生辰,再过些时日,明年的春日来临,他就要满十九岁了。
若按照现代的年龄来算,这个年纪是读大学的年纪,还没有进入社会呢。
是读了十几年的书,大概最大的烦恼就是只能读书不能畅快的玩耍。可放在福临这里呢他却在这将近十九年的人生里,经过了许多普通人几辈子都不可能去经历过的事情。
他还这么年轻,却已有了这么多的事情放在生命中。
透过福临的描述,含璋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孩童。眼里,又装进了这个长大了长成了的年轻帝王。
“福临。”
含璋把自己送到他怀里,软声道,“你的心是世上最大最漂亮,最野性难驯的风筝。现在,你把放它的线送到我手上了。”
福临就笑了,将那写着幼时名字的纸张随手丢到旁边的炭盆中,看着那纸张瞬间化为灰烬,福临笑道“那你可别给朕弄断了。”
含璋轻轻一笑,吻住了他。不许他再说这样的话。
福临心里却觉得,怎么会是风筝线呢
那明明是一把钥匙,是能打开他关着凶兽囚笼的钥匙。这钥匙不知何时生出来的,等他察觉的时候,钥匙已经被他送到了含璋的手中。
甚至在他心中都无法安静的凶兽,只有在手握钥匙的小皇后脚边,才愿臣服。才肯为她所驯养。
福临将他们的婚礼,竟安排在了科尔沁。
含璋被带回科尔沁,见到了绰尔济及福晋。福临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竟真的有一场蒙古的婚礼在等着她。
与福临成婚的时候,含璋并没有什么太重的实感。
那个时候,心里更多担心的,是会招惹福临的厌恶与不喜。她更多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循规蹈矩的,后来慢慢试探到一点太后与福临的底线,才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