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还好好的,一听到这一句,淳于越顿时微微变了颜色,低头又咬了一口糕点,细细咀嚼着,不知琢磨什么。
半晌,才状似不经意地道“荣妃就是这样的那个谁也是这样的”
集云似乎完全没有听出来他语气有异,手上又稳又快、丝线如飞,一边如常笑着,道“哪儿能啊首先荣妃娘娘就不是这样的,娘娘容貌姣好,又正是好年纪,见了齐帝就撒娇讨巧,每句话都像是掺了半斤蜜糖,我听了都要骨头酥掉的。吴经娥殿下你也是知道的,外人只当她既有宠,性子也本就跋扈飞扬,定是个恃宠而骄的主儿,但咱们都看在眼里,她实是有些惧怕王上的王上喜怒无常、脾性阴鸷,宠妃又如何,万人之上又如何,动辄得咎,也不过是一顿好打,种种折磨,和奴才没什么区别,所以王上面前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的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嗬好一个集云,这样的话如今也敢说了她明明知道淳于越对吴经娥存了怎样的怨恨与结缔
更可恶的是,淳于越急忙扪心自问,竟然还真的并不怎么生气
扪了半天,没揪着一点儿怒气好借题发挥,只好岔开了这个关于吴经娥的话题,又道“不是荣妃也不是她,那你有样学样是学的谁的样啊从要有个出处吧。”
说着,又去撩拨她的针线,捻了三四股碧色的成股的丝线,对了光装模作样细看,集云劈手夺回来,道“快放下,我这是分好的一会儿错了位置,孔雀要成了四不像了”
凶地淳于越老实了,两手揣进袖筒里,方回答道“我集各家之所长行不行我想着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也好,娇声娇气软语嬉闹也罢,都总有个腻烦的时候,谁也不能一天十二时辰对着一个怕自己的人、太热闹的人。因此都比不过家常琐事,那方是天长地久也离不开,也才是两个人作一家的滋味,何况殿下你不是也说过吗,有个人念叨管束着,本是难求的幸事。”
怜惜值1,当前怜惜值67。
集云暂抑喜意,没管系统提示,接着半开玩笑地道“只可惜,吴经娥面前轮不到我说话,荣妃娘娘也不听我的话罢了,倒是白瞎了我这番心得了。”
淳于越越想“才是两个人作一家的滋味”这句话,越觉得心里头既沉甸甸的、又轻飘飘的
不敢再深想沉沦,手指在榻檐上敲了敲,故意逗她道“也罢了,这话说给她们俩才是真的可惜了,正该留到今日你也使上了,我也受用了,怎么能算是白瞎了呢便宜了你我,不比便宜了旁人要上算”
集云果然被他逗笑了,偷偷地瞪他。
笑得两颊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反唇道“一说我你就头头是道,别照得见别人找不见自己,不能光是我学,你也该学起来才是,嗯远的不用学,现成的二殿下的做派,不是活样板吗”
淳于越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摆手道“可别,我要是真学了,我怕阿云姑姑忍不住上手抽我。”
两个人对口,说的自然是他们澜国的二皇子。那是个欺男霸女、荤素不忌的主儿,惹了一屁股的风流债,本是谁都不拿正眼看的一个垃圾败类。
集云闻言越发笑起来,淳于越清清嗓子,学着自己那二皇兄的模样,举起一块棋子大的茯苓糕邪笑道“小娘子且来尝一尝。”
也是奇了二皇子做此等行状调戏宫女时委琐不堪,而今淳于越做来,却还是光风霁月赏心悦目,集云如何会“忍不住上手抽他”呢
只是似笑非笑地擎起绣针,警告着,“你就不怕我戳你一下子”又道“你这样不对,二皇子不是你这样的,岂能坐得这样端正说这话”
就这样拿远在千里之外的二皇子做筏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日的话。
等到淳于越出了东厢,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怎么的就消磨了时光,心里头却揣了种雀跃又熨贴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果然就像是集云说的,“家常琐碎,天长地久也离不开,也才是两个人作一家的滋味”。
看来,集云虽然不能够理解贵人们的富贵闲愁和高处不胜寒的孤寂落寞,但拿捏得倒是挺到位的
这也难怪
养娘那时候就常在她们耳边念叨,“这些贵人老爷们的脾气,古怪着呢他心里当你是婊子,不拿正眼儿瞧,却又不喜欢你表现得像个婊子,所以露水情缘只此一夜,也要做一夜的有情夫妻,要你关怀他,心爱他,眼里心里都装着他。还要该矜持时矜持,该轻贱时轻贱”
那时候一条街上的生意杂,既有集云这样待价而沽的瘦马,也有年纪大了以后仍然没有着落被逼着接客的姐姐,听了这话呸掉一口瓜子皮儿,翻了翻眼睛反驳道“妈这话说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那么仨瓜俩枣的,谁还紧着伺候啊,腿一撇办完了事儿,趁早滚蛋也就完了”
养娘气得去拧姐姐的耳朵,“就是因为你办不到,才只能挣撇腿儿钱,你若不生这一把懒骨头,也能勾上个人花大价钱买去你,或是像姓孙的她家的仙仙似的让人赁个小院儿梳拢供养,还用得着跟老娘在这儿逗闷子”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