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火四起而幽,诅咒已成,凡天玺弟子身体皆现恶咒因果,一个个宛若散发着恶鬼喜食的气味。
他如夜里的一盏盏路标明灯,暴露在煌煌白夜之下。
碧火血海之中,一只只恶鬼如从地狱中爬临而出。
以鬼王之心为诅咒设下的不净之术,足以叫天玺上下所有弟子在身在阳世,魂堕地狱之苦。
这诅咒虽不致命,却也十分折磨人心。
君河颇感头疼,也是没有功夫继续安抚情绪受到重创的嬴袖,天山剑冢重启乃是天大要事,一时间他也不知晓究竟发生了。
正打算随着宗主一同离去赶往天山的时候,他衣袖忽然一紧,回首便看见嬴袖脸色异常苍白,目光无神幽幽的问道“大师兄,你们还会诛杀那只尸魔的,对吗”
君河怔了一下,旋即解释道“世间万法,唯有太上道清剑诀能够引动天山剑冢的意识,方才我接到姬言大人的剑念秘令,他竟是长公主所出,举宗上下弟子,不可伤其性命”
话说到这里,君河忽然顿住,他目光深黑地看着嬴袖, 沉声道
“说起这个, 当时在剑阁之中,他有提及到自己的身世, 少主也在剑阁内,可是为何对于他的身世,少主止口不提”
捏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一颤,嬴袖飞快将手缩了回去。
他眼底划过一丝慌乱, 面上却故作淡定道“我我当时一心专研阁中经书, 并未顾及那么多。”
君河目光并未抱着怀疑之色,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少主一个人好生在此静静也好, 索性少主也并未受到诅咒影响,那堕渊之术怕是也伤不得少主,请容君河先行一步了。”
君河离去后, 嬴袖无言地瘫坐在地上神情痴痴傻傻地看着碧火滔滔的血海,有无数白骨魂火翻滚而出。
恶鬼百行,千毒钻躯,畜生中苦,身供众口,负重食草,苦亦难数。
这一画面,将传说中的幽冥地狱, 可谓是具象人间。
如此骇然的诅咒之景, 境临天玺,却无人理会。
因为重启的天山, 显然比起这副地狱缠身的诅咒更加重要。
所有人都疯涌一般, 朝着东方追逐赶去。
嬴袖扶着巨大冰冷的山碑艰难地站起身来,他随手招来一张符纸化成短剑, 不死心地用剑锋隔开掌心。
切口极深, 鲜血缓缓流淌出来, 却远不似寻常人应有的流血量。
他这具身体里的血液似是有限的, 深刻的伤口里鲜血流淌片刻,很快止血, 伤口干涸化为灰色的陈血。
嬴袖低头怔怔地看着,抵在伤口间的剑锋再次用力, 切得更深了些。
他牵引体内的气血凝至掌心,鲜血终于疯涌而出,泊泊流淌如河。
地面间很快凝聚出一滩小小的血泊,自那火海之中爬出的幽冥恶鬼,贪婪地趴在地上大口吸嘬着地上的鲜血。
嗅着鲜血气味的恶鬼也前仆后继而来,如大片密密麻麻地蝗虫游朝着嬴袖方向疯狂游爬。
终于,鲜血停止滴落,翻卷的鲜红伤口以着肉眼的速度灰化,掌心肌肤渐渐扩散出经年陈旧的符纸纹理, 一寸寸扩散开来。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嬴袖咧嘴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他扶住脸颊,笑着笑着肩膀跟着簌簌颤抖了起来。
得到自己亲手证实真相,嬴袖心中最后一丝抱有的幻想也彻底破灭。
比起自起堕渊火海中爬出来的那些白骨骷髅。
这一刻。
他更像是一个永远得不到超生的厉鬼。
月光被乌云所遮掩, 一点点暗下去,风越来越萧瑟,鬼泣之声在天地之间回荡。
嬴袖垂下被泪水打湿的手掌, 目光远远地落在远方雄起的天山之上。
山起于江湖,天下归太平。
“真耀眼啊”
那份奇迹,那份荣耀,那份尊贵,这是耀眼有遥远啊。
嬴袖红着眼,眸子里渐渐晕染开深黑的墨色,浓浓划开一片阴郁的颜色。
眼眸里反射着越来越近的白骨恶鬼的倒影,闪动的目光犹如夜下鬼火,没有丝毫人类应有的情绪。
有的只是心如死灰的坦然和绝望。
“都是骗子。”
他喃喃开口,对于朝他围聚过来的恶鬼缠身无动于衷,任由它们将自己的身体撕扯着, 拉拽着。
滚滚流淌扩散的火海将他身体一点点地吞噬。
整个人宛若陷入永无出路的泥潭之中,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身体间, 属于人类的肌肤一寸寸扩散化为老旧符纸的纹理,如尘霜布石台,是一种说不出的凄苦沧桑的颜色。
“这一切都是假的,满口谎言的骗子。”
君河说,他应当年太子之死而生。
他的诞生基于那个人的死亡。
可是,本应死在地狱中的恶鬼,为什么又爬回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