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间的难忍贯穿灼伤之痛,他眼底不禁流露出一抹难耐的痛楚之色。
凄风寒雪,砭骨的凉,不消一会儿,沾着雪花的寒风便将他苍白的脸吹出几分病态垂死的红来。
战后云散的惨淡月光慢慢透了出来,照着这个荒芜的人间,苍凉的大地。
“师尊,你败了。”
她终于将他踩在了脚底下。
握住魔枪的手,白皙的手背上沾满了他身体里喷涌而出的猩猩点点液体。
阿娆慢慢松开手掌,歪着脑袋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出了会儿神。
鲜血顺着她的手背一路蜿蜒流淌在腕间,殷红浸入一根系在那里的破旧红绳上。
她心中忽然有些恍惚怪异。
这根红绳,她竟然还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阿娆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得意大笑,所以她勾起唇来,唇边笑意扩散。
她正欲发笑出声,可是唇角一凉,泪水竟是不知何时不受控制地滚滚而落。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竟是忍不住想要用双手去捂他身上的伤口,想要像从前那样大哭说“师尊,我错了。”
这时,他低咳呛血,声音里尽是心灰意冷的沙哑与寒凉“你满意了吗”
心中翻涌的冲动止了沸意,她慢慢垂了微颤的双手,俯身将剑柄上缠曳着的半块青玉解了下来。
再次抬首时,阿娆面上的泪水已随风散去,她轻笑道“师尊您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的死去,我会叫你亲眼看见这众生如何跪在我的脚下,你我之间的故事,可不是能由生死这么简单来结束的。”
他声音嘶哑,不复温润清越,宛若黄昏暮下的垂危寒鸦“我的生死不由你。”
阿娆哈哈一笑,她甚至他的性子,所以能够牢牢掌住他的命脉,眼中阴狠之意不绝“师尊,你放心,我没有杀光所有人,苏靖、尹白霜、云容甚至包括中幽皇朝等等,我都未动,就为了好好跟你玩一场游戏。”
她用手掌轻抚他的脸庞,另一只衣袖袖口里滑出一柄银色小剑,剑锋狠狠贯进他的腹部之中,比蚀骨裂心还要痛苦百倍的残酷刑罚让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低哼声。
他的气海灵府被灌入凄森的魔意,灵力结点被染得斑驳漆黑。
这柄银色小剑的气息极邪极恶,仿佛汲取了魔界大混沌之地的无尽魔力。
哪怕是仙尊祝斩也抗不出此剑的黑魔浊息侵蚀。
阿娆反手抽出小剑,波涌而出的鲜血里掺夹着世间最为纯净的神意光辉,宛若一场凄美血腥的美丽之景。
千年绝望,背叛孤独,岂是一场生死就能简单平复这场仇恨的。
她最终还是亲手将她那位高在云端上的谪仙师尊,打入了尘埃血泞里。
她早已万劫不复,早已找不到了当年的自己,如此,他又怎好继续干干净净地坐他的天下共主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沉沦在这地狱烘炉里,永世挣扎好了。
她会叫他知晓,死亡也会是一种奢侈的救赎。
人间沦丧,仙土沉沦。
泱泱六界,宛若回到了洪荒伊始群魔共舞的时代。
妖魔牧人而食,苍生祸绝。
可是人族的血脉却并未就此断绝,这场战争也并非魔族单方面的压倒性胜利。
以太玄,苍梧两方势力的死战不退,换来了人间半数的修士与人类有着充足的时间逃至白驼山避难。
天玺剑宗落败之后,魔族大军侵山搜查,却发现那半数众生的修士与人类竟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天玺剑宗虽然地域旷阔,却怎么也容不下如此数量的人类。
如此看来,竟是天玺早有准备。
魔君阿娆知晓剑主必是动用了开启位面空间的禁术,救护住了那批人类。
她也知晓他的嘴究竟有多硬,若他不愿开口,她便永远无法找到那群人类。
不过她虽有着灭世屠尽苍生的意愿,但追根究底,她心中最深的执念也只有一个。
如今他重伤战败,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蝼蚁们,她更情愿将心思花费在他的身上,陪他慢慢继续这场永无尽头的残酷游戏。
太玄宗,苍梧宫一众弟子死战不退,尽数牺牲,而天玺弟子自然也不会随那些逃难的人类一同退避于安全之地。
身为天玺第四剑,宗主夫人的云容,纵然无法执剑,却也身在战场,与山门一众弟子长留天玺。
当天晚上。
星野四垂,死尸浮地,空气里漫着的都是浓烈似酒的血腥之意,战场上残留的战火无声的焚烧着大地与尸体。
当阿娆再次见到云容时,她眼底尽是一片懒散无趣,其中的杀意难藏。
她欺身过去,在动手杀她之前,做了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将她手腕间包扎好伤口的雪白纱布一点点地撕扯开,纤细冰冷的手指锋利如钩,慢条斯理的插进她手腕间那道豁大恐怖的伤口之中,将缝合伤口的灵线一根根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