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白蛇的孩子终于长成了少年。
远山鸟雀夜鸣,古老剑山上的钟声响起,年轻的天玺少主得以授剑,惊世成名。
这一日,山门之上,人潮如浪,皆尽收剑低伏。
在那片低伏的人群之中,方歌渔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容。
那是盛名于天下的天玺十三剑。
云容亦在其中。
只不过这时候的第十三剑缺了一剑,锦生不再其列之中。
古乐百器齐奏,高台之上,一袭暗夜麒麟,黑红剑装的天玺之主面容依旧模糊。
他手持杖剑,剑锋轻点单膝跪在地上的少年肩头,而后收剑,剑锋将天光撕裂,凌厉无双的剑气指向北方。
于是少年骑鹤北上,率天玺十二剑,门下三千众宗门弟子,以破竹之势大败魔都七十三郡,长驱直入魔宗禁地,一剑斩开禁地封碑,以凡人之躯打开了魔地之门。
仙门百家浩浩荡荡,随着他只身一人打破的缺口,鱼贯入耳,侵入魔界。
方歌渔大约已经推演出这个故事的时节是哪一年。
彼时的魔界无主,锁界自封,断了与外界的一切,年幼的魔族少君因挑衅尸魔王族,而被打回原形,封于万魔古窟。
偌大的魔界,毫无疑问是史前低谷时期。
集结百家仙门之力,虽说难以一锅端了整个魔界,但也足够让魔族受以重创。
这一战赢得并不困难,真正的上位魔族那些真正可怕的存在隐于魔界不可知之地,居于魔界之中的魔族奋起反抗,但是成败之势早已高低立下。
在这场伐魔之战中,魔道一众死伤惨重,却余一处遗民,降而不杀。
那些遗民是生活在魔界废土之都最低等失去战力的遗弃之魔民。
废土之都,顾名思义,乃是仅能依靠拾荒赖以生存的最底层世界。
在弱肉强食的魔界之中,那些生来残缺没有资质的魔族会被视认为毫无价值的废物,地沟里的蛆虫。
这样的魔族生来便是被剥削榨干的存在,废土之都在魔界的边缘危绝地带,根本无需刻意诛杀他们。
这里每日都会死上成群的废魔,不是被魔兽吞噬,便是受不住废土酷寒的生存条件而自然死亡。
那少年踏足废土之都的第一时间,便是下令,不允正道之士行无意义的屠杀之举。
能够突破魔界之门,论功勋,年轻的少主无人能出其右,他的言令自是极具分量。
一场战争下来,废土之地上的遗弃之民鲜有伤亡。
而却有魔族战士试图掩藏与这群弃民魔族之中得以保命,被正道之士察觉,大战一场,伏诛之时难免殃及池鱼,一名折翼的年幼魔族女童,被那修士的剑气伤了双目,从盲再不可视。
那名修士自然不会在意一名低贱魔族弃民的生死,对于生性冷漠的魔族而言,那些弃民更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天生折了魔翼,如今又瞎了双目,仅有的价值大打折扣,带在身边反而累己。
如此一来,重伤奄奄一息躺在血泊里的年幼魔女,只能够听着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任人践踏在尘埃之中。
无人会刻意来杀他,但也不会有人来对她心存仁念。
大战结束,百家仙门陆陆续续离开魔界,战利品无数,得意而归。
拿起弃魔也各自归安,如沟渠里的老鼠躲回石窟之中,继续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
瞎了双目的幼魔安静无声地伏在脏污的血泥地里,似是早已认命,安静等死。
可是方歌渔却看得真切,第一个突破魔界大门的少年,却成为了最后离开魔界的那个人。
长靴踏碎血泥的声音打破了魔地里死寂般的安宁。
身份尊贵的天玺少主在那幼魔身边蹲了下来,华美高贵的黑红剑袍被血污大地脏染,他低头看着疼得瑟瑟发抖却倔强不发丁点声音的年幼魔族,轻叹一声。
他以手掌覆在她的双目前,掌心透出淡淡的灵力光辉,止她疼痛,慰她孤殇。
年幼的魔女初时十分畏惧他身上的明明清气,受惊瑟缩。
他嗓音浅浅,低声安慰“莫怕。”
随即从佩剑流苏上取下一根红绳,将她凌乱被汗水贴在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梳拢,打了一个尾结。
方歌渔不能理解,身为天玺少主,在父亲堪称酷吏的教育方式下,他为何还敢对一只魔心存悯善之意。
或许是因为伤这只小魔的是他天玺剑宗弟子,亦或者是他看到了本来伤她双眼的那一道剑气其实原本是朝着另一只魔女袭去的。
那只魔女似是她的长姐,危机时刻,她们的父亲却将她推了出来,至此伤了双目,然后被人随手遗弃。
魔族对于人间正道而言,是为大不敬的禁忌污邪之物。
凡是有与魔族来往者,皆会被一道视为邪魔歪道,千万年来,更无人类敢私养魔族。
此举无疑会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