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粮价降了么”
“没有。”
“他们还在买”
“还在买。大人, 是不是不让他们到牢里接触宋三”
县令摆摆手,“不。他想递消息,有的是办法递, 只有让他看不清摸不透,才能逼他卖粮。”
师爷“哎”一声应着, 心道谈何容易。
他们也就是仗着宋三只能听, 却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真真假假地放消息,扰乱他。
县令问“还有多少粮”
师爷“不到两船了。”
县令在书房来回踱步。
师爷“大人,照理, 百姓们已经买足了两月的粮, 咱们是不是开始限量”
“不行。百姓们饿怕了,怎么还敢不存粮, 我们越限量, 他们就越会抢,他们抢,咱们就露馅了。”
十船陈米, 还不足人人吃饱吃到秋收, 远水解不了近渴, 从远处调粮粮价必高,吃亏的还是百姓。只有让船帮以为他们粮米不绝,逼他们低价卖粮,才是真正的解决之法。
县令问“县尉可查清船帮存粮之所了”
师爷道“县里的已经查清了, 命人都盯起来了,只是各镇和宋家村附近的”
“大人大人”衙役从外面匆忙跑进来。
师爷呵斥“冒冒失失像什么样”
县令“什么事,说吧。”
衙役“有许多百姓乘船到县里卖粮食,聚在码头乱哄哄的, 县尉大人让我来问,是不是让粮铺统一收粮”
师爷大喜“还不快去”
县令“慢着”
他在书房踱步,忽然笑道“让他们卖。师爷忘了,粮铺的粮仓还要入米,哪有地方再收粮。”
师爷愣了片刻,连声道“对对对粮仓还要放米,只卖米还忙不过来,哪有空给他们腾仓”
县令“你去叫县尉多带些人手在码头维持秩序,告诉城门守卫,今日百姓出入卖粮买粮,不得再收入城钱。”
师爷“大人慈爱。”
县令摆摆手,“你出去吧。”
“是。”衙役应一声,高兴地往外跑了。
他得赶紧去通报县尉,顺便通知兄弟们让家里头去买粮。
那些小船装的都是新麦子,他们家好多天没吃白面了
待衙役出去,县令将师爷叫近,低声道“你换上便装,带人到码头瞧瞧,是谁带了百姓来卖粮,若果真是来卖粮,再找人给马家递递话,马老太爷病这么久,还不见好吗”
师爷忍笑,“是”
码头上,卢家村、王家村、双水村三家里正在岸上揣着手走来走去。
大岐允许农户卖农副和余粮,但他们一次带这么多,也不知道犯不犯忌讳。
卢栩找来大小船只几十艘,卢家村人高兴坏了,里正却生怕出事,想着他们县令性慈,法不责众,一不做一不休也叫上了王家村和双水村。
三个村凑齐了水手,还把几十艘船装得满满当当。
这会儿往码头一聚,买粮的没招来,先把县尉招来了。
县尉挎着刀,带着两排一十多官差,那阵势着实有些吓人。无论卢栩怎么说没事儿,他们都坐不安稳。
既怕官府责难,又怕低价卖给官仓,生怕县尉把他们轰回去。
没一会儿,刚刚去问信儿的官差跑回来了,他们踮着脚伸着脖子,只见官差跑到县尉跟前嘀咕一阵,县尉点点头,沉声对他们道“大人许了,你们就在这片码头卖吧。”
三个里正脑子嗡嗡地响着杂音,生怕听错了,“我们,我们能卖”
县尉“县里大人许你们卖,难不成还有假”
他们忙道“不敢不敢”
县尉“就在这片空地卖,不许掺假,不许缺斤少两,不得闹事,知道吗”
三位里正连连作揖“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县尉转身,看见卢栩正招呼人帮忙卸船,往地上铺干木板。对视他视线,卢栩非但不害怕,还屁颠屁颠跑来了,热络道“罗伯伯,您找我”
县尉“我找你做什么”
卢栩“我瞧您一直看我来着。”
县尉“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
卢栩“这些都是我们村,隔壁村的乡亲,他们想到县里卖粮,先前船帮不是霸着河道么,这会儿终于能自己运了,就来了。”
县尉“你也知道船帮霸着河道。”
卢栩“可不是,还不让我坐船呢”
县尉“那他们船从哪儿来的”
卢栩笑得一脸灿烂,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借的呀”
县尉盯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就叫你的乡亲们好好卖粮吧。”
卢栩连连称是。
县尉一走,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提着他里正大爷爷的铜锣跑进观阳县城,到东街一顿敲,“码头有人卖粮了新麦一百文一斤要买的抓紧了”
粮铺门口维持秩序的差役频频看他,卢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