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塔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孤悬于半空的监牢只有厚重的石壁, 女孩不允许与任何外人接触,冷风盘旋的回音是唯一的杂音。骑士无法踏入圣女院的禁地,黑狼更无法在狭窄的石缝间隐藏踪迹。
所以莳萝一点都不怕穆夏的恫吓。只要时机没有成熟,披着人类男性皮囊的黑狼就别想侵门踏户闯入圣女院搜查危塔, 但现在
是银骑士带走她们
莳萝几乎立刻就想起狼瘟蔓延的绿翡城, 自己和克丽缇娜就被穆夏捉去审判, 当时雪白铠甲的骑士也是说一不二就封锁了整座处女塔, 带走一众哭哭啼啼的侍女。
那只狼该不会想拿那些女孩威胁妳吧月桂恨得咬牙牙, 它就知道
“不是他”
银骑士与其配戴的法槌之剑就意味着审判,圣堂这是打算待比武大会后就直接举行审判
今天就是该死的审判之日
骏马广场到处都是骑着马的骑士,莳萝戴上兜帽,骑着黑马穿行而过,就像没入大海中的一颗沙, 完全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奔乱的马蹄敲在自己脑上, 叩问着为什么那么急凯瑟琳熟读神律等各个书籍, 她告诉过莳萝, 往日的至高审判都是待农事收耕, 第一场初雪降临山顶, 恩赐河不再流动, 大地回归清白之时。
表面上无暇冰冷的冬雪才能与白石圣堂的威严相衬,但凯瑟琳认为冬季意味着饥饿和黑暗,这时候烧死几个罪大恶极的魔女正好给信仰添些柴火、暖暖人民寒冷的身驱。
现在别说雪花了,屋檐的滴水兽还没长出冰牙, 精灵们还有时间门给落叶的颜色分类, 本来应该有喘息的空间门,应该如同往年一样
黑马轻灵地跨过障碍物,被女巫野放的马儿排斥人类, 形如鬼魅,迅猛无声,无怪乎被称作黑魇,不少人往往垄罩在影子下时才吓得避退,莳萝整个人随着马儿腾空而起,心脏也漏了一拍。
不、早就不一样了。
黑暗提早来了,狼群、血瘟、战争,每一件事都在挑战圣堂的权威。大地卷起失控的野火,至高神的光芒正日渐委靡,猩红诗人的预言无异于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站在圣堂的角度,自然是时候重新点燃净化一切的圣火了。
莳萝下意识催促黑马。明明是碧蓝的晴空,她却感觉不到温暖,太阳比月亮更遥远,彷佛是隔着透彻的冰河,在圣城上空映射着虚假的光。
她怎么能忘记,这里的人已经习惯用女人的血肉来取暖了。
寒冬提早降临,危塔的罪犯一直是准备好的祭品,被冠以罪名的少女就像涂上蜂蜜的羔羊,至高审判就是一场安定民心的献祭,现在正是时候
莳萝恨自己放太多心力在穆夏身上,浑然忘了自己正待在圣城这座巨大的食人机器。
黑马没有辜负自己的期待,她很快就看到竞技场的石柱,却不得不放慢速度。
今天是比武大会的决赛,人头挤得像是倾巢而出的蚁群,每个人都等着一睹冠军的风采。怪不得圣堂会改变主意选在今日,没什么比猎狼大英雄夺得胜利后,用邪恶的魔女做烟火更能鼓动人心了。
这不只是一场献祭,还是一场盛宴,却是以少女的血肉为食。
莳萝,没事的,女神会保佑我们,那个叫凯瑟琳的女孩被带走前是这么和其他人说的。月精灵如一片雪花,轻声落在肩上。
莳萝点点头,她看着拥挤躁动的人群,一颗焦急的心像泡入凉水。
少女冷静下来,手下虚透的月光衣袍重新显色,鲜丽的金绿二色宛如阳光下舒展的树荫,自然而然落在身上。莳萝不忘拿出那枚沃四瓣金叶徽章系在胸口,再一抬头,她已经是一个身披绿袍的沃顿家族的人。
就像奥莉维亚说的,蔚蓝港口有阳光和空气,以及欣欣向荣的四瓣草,她没有在群众里等太久,就有同样身穿四叶纹叶的仆从过来接引。
莳萝正要赞叹这效率,仆从就急匆匆说“天哪妳穿得也太朴素了。算了,加妳一个正好,也来不及找其他接替了,妳快换装吧。”
说着,就塞给了她一把长杆的大旗。
莳萝
直到旗子展开四片金叶,被挂上一堆棱罗绸缎的莳萝才想起来骑手这个职业,或者也可以称做“旗手”。
帝国女王身边时常有穿着华丽的女骑手驾着骏马、执旗伴驾,沃顿做为一个大家族家族自然也不缺这样的排场。骑手肥马轻裘,除了绣有贵族家徽的旗帜,不须配戴任何武器,他们代表的是贵族出门的阵仗,也负责在比武大赛间门隙绕场,以彰显家族富裕和威望。
莳萝没想到自己阴错阳差领了个不错的身分,干脆默认下来,跟着仆从指引的方向前进。
场上烟硝退散,仆童正忙着清理地上的长枪和盔甲残渣,显然刚结束一场比武不久。时机捉得正好,衣饰华美的骑手们手持一面面家族旗帜,胯下的骏马覆满绮丽的丝绸和天鹅绒,彷佛大片彩云飘入会场吸引观众的目光,同时也为杂乱的武场拉下中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