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辚辚,在贺兰府侧门停下,一位老苍头佝偻着过来开了门,贺兰静江自己接了妹妹下车,往里间走去,老苍头过来将车马拉走。
贺兰静江道:“宝芝,还是给你买几个丫鬟使吧,去国公府上,没个丫头跟着你,总有些不便。”
贺兰宝芝道:“阿哥之前不是说不想留在京里,要和皇上请愿还是要去边军吗?既然要走的话,何必再买人。”
贺兰静江转眼看妹妹眉目淡静,叹了口气:“我看国公夫人对你十分喜爱,你随着我坎坷,总归没个归处。”
贺兰宝芝道:“京里高门有几个能如国公夫人一般呢?还是边疆自在。”
贺兰静江问道:“今日你见到许世子,觉得如何?”
贺兰宝芝并不知盛夫人之前曾托哥哥劝导那断袖之好,只道:“传言有误,哪里是什么贵阀贪欢纨绔儿,分明得了高人仔细雕琢,名师精心栽培。如今举手投足,风姿明秀,隐隐清贵气象已成,如阳春白雪,瑰意琦行,超然不与俗流。国公夫人托阿哥教导,显然也是怕他太过娇憨,不识人心险恶,来日吃亏吧。”
她顿了顿,接着道:“倒是他身侧盛家三郎,虽沉默少语,但瞳眸炯炯有英气,如长剑快戟,锋芒毕露,有龙盘虎踞之象,与阿哥倒有些厮像。”
贺兰静江微一默,低声道:“我去打听打听,他是否成亲。”
贺兰宝芝转头看兄长,双眸清冷:“难得国公夫人待我们亲近,贸然袒露结亲之意,恐怕连这难得对我们流露善意之人,都要觉得我们不知好歹。阿哥视我如珠玉,世人却不见得如此。任什么金马玉堂,簪缨世家,也不过一朝风吹雨打去。阿哥,罢了吧。我只伴着阿哥过日子,阿哥若是娶了嫂子,我便做姑子去。”
贺兰静江勉强一笑:“只怕你嫌阿哥太过寡淡,府里太静了。”
贺兰宝芝低低道:“我也希望阿哥能遇到个好嫂子,为贺兰家开枝散叶。”她眉目转侧看向这空空如也安静的贺兰府,仿佛还能依稀记得年幼之时的热闹鼎盛。
下雪的时候门口雪上的鞭炮末,凛冽寒风中她被娘亲牵着手穿着大红锦袍带着金锁在从高高门槛跨出来,然后奔向父亲,被父亲抱起来高高抛起,用下巴上的胡须戳她小脸,然后放声大笑。
如今却四壁萧然,府邸空阔而大,贺兰府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位置,被抄没后也只荒着,发还回来后越发萧条破败,他们只有两兄妹,住进来也没怎么收拾,只让随行的侍从略微拾掇出住的地方罢了。
贺兰静江看出妹妹伤感,心中也黯然,只说些别的话道:“待皇上万寿节后,我再与皇上请辞了兵部的差使,妹妹且再忍耐几日。”
贺兰宝芝笑道:“哥哥多结交几个朝中的朋友吧,去了边疆,总得有些人替你在朝中说说话,免得咱们家再重蹈覆辙。我看许世子就不错,简在帝心,质朴纯粹,幸而如今年岁不大,未经历背叛,对人尚且热诚真挚,我看他再官场历练几年,当了大官,多被政敌攻讦几
次,怕就难结交了。”
贺兰静江也笑:“好,明日我给许世子、盛三爷下帖去,麻烦妹妹替我写帖了。”
贺兰宝芝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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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莼可不知道这京里多少人知道他回京后都蠢蠢欲动要邀他,明日国公府立刻便要被雪片般的帖子递满。
晚上,他陪着许安林、许苇、盛长天吃了家宴,耐着性子听许安林一通啰啰嗦嗦的教训,散了宴会看了时间还早,心里痒痒。看着虽然外边雪越来越大,绵绵密密的大雪鹅毛一般漫天飞扬,他还是悄悄披了大氅斗笠,乘着风雪入了宫。
雪珠子啪啪打在琉璃瓦和琉璃明窗上,愈显得岁羽殿内静悄悄的。苏槐过来看了几次,看谢翊仍然在灯下看折子,眉目宁静,只又悄悄将烛火拨明一些。
又出去命人将热水烧好,在内殿薰炉上将棉被烘暖些,添了一片龙脑香篆进去,熏得香气氤氲,如春芳夏露,悠然香远。
隐隐前头院门似乎有车轮声低语声,谢翊将手里的折子放下,拿了粉青镇纸压在折子上,微微抬头看向窗外。
一侧服侍的四德还未解意,五福已小跑着出去,过了一会儿笑着进来道:“皇上,许世子进来了,才下了车在院门口脱雪氅呢,苏公公在吩咐人拿热水伺候他换衣靴。”
谢翊道:“送些姜汤进来给他喝,这么大雪天,就这么急。”
五福笑着回道:“都已备下了。”
岁羽殿仿佛忽然热闹起来,送热水的,送外套的,外边院子里侍卫们将车驾拉走,灯笼的暖光打在飘雪上,鹅毛一般的雪花都带上了些暖色。
谢翊已亲自走到了院门处,果然看到门房这里一群宫人围着许莼解衣除靴,苏槐正指挥着宫人:“把那十香珍珠脂拿过来,给小公爷脸上手上都擦一擦,瞧这风吹的,要皴了。”
许莼胡乱在那玉瓶里沾了面脂双手搓了搓,显然心不在焉,但面上被风雪吹得红扑扑的。他刚要说脸上不必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