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忙忙碌碌,转眼便到了殿试之时,整整殿试了一日,到了晚上许菰才回来,面上有颓色。待到打听才知得了二甲四十三名,险些落入三甲。 太夫人和白夫人都有些纳闷:“是殿试题目出偏了吗?出的什么题?” 许菰摇头,茫然道:“经义是‘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 白夫人诧异:“这也不难啊?以取之有道论之,君子谋道不谋食。” 许菰道:“是,我以‘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之,出来也与先生对过,但听说三鼎甲分别以‘国富则民贵’、‘富者非财也,贵者非宝也’、‘君之富,藏于民者也’等论之。” 太夫人忙问:“状元榜眼探花都是谁?” 许菰道:“状元贺知秋,京城人氏,出身贫寒;榜眼江南名士张文贞;探花范牧村。” 太夫人听到范牧村惊道:“范家竟然还能起复。” 白夫人道:“虽说都知道范家被皇上恶了,太后娘娘去了皇庙清修,但到底没撕破脸,那范牧村年少文名极盛的,摄政王薨了后,他听说出去游学了,猜测是避祸。后来范国舅也病死了,他回来守丧在家,也一直闭门不出,探花,尚且屈了他了。” 太夫人叹息道:“能有一个已是极好了。菰哥儿也不必气馁,得中已好许多了。 白夫人却问道:“诗文和策论呢?” 许菰道:“诗文是以‘天子宅中,以临四海’之意作诗或赋;史论是论张骞出使西域;策问是‘汉唐以来税制,以今日情势证之。’” 白夫人和太夫人对视了下,太夫人喃喃道:“这是要开海路,与蛮夷通商,改税制吗?” 白夫人道:“今上励精图治,雄心壮志,恐目光不仅限于国中。” 太夫人忧心道:“圣人不言而百姓亲万邦宁,莫若垂拱而治。” 白夫人连忙转移话题道:“不管如何,得中了就好,如今且先安排打点下琼林宴。只是拿不到一甲,翰林院要留就须得早日打点起来了,便是不能入翰林院,也当谋个京官。” 太夫人却被提醒了,知道这时候得用上白家的关系了,这甜头就得给上,便也道:“此事应当,琼林宴是大事,老二媳妇安排好,此外,过继之事,也当办起来了,明日我请族长过来做主,早日将这事办了,如此菰哥儿入了官场,也好看相。” 没想到许菰却忽然下跪道:“禀祖母,我已想好了,此次名次也不好,还是离京外放,谋一任实官,在地方好好任上两任,再谋进京。如今朝廷显然也是重视经世务实之官,我习经文多年,此次殿试才知,徒然高谈虚论,不涉世务,纸上谈兵,实于稼穑不知,于国计不解,更是不知天下之大,四海之物产,番夷之经济。还当先治好一县一州,方知民间疾苦。” 太夫人喝道:“你懂什么?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庶吉士乃是储相,你不在君前伺候,哪个知道你的才华?” 白夫人道: “菰哥儿,你年轻不知道,多的是外放后就再也回不来的,去作县官、县丞,哪有如此好做!你以为是父母官吗?其实是芝麻官,什么都管……” ?想看灰谷的《幸臣》吗?请记住[格格党&文学]的域名? 而一旁的靖国公则也早就打着呵欠,他白日在斋宫主持修建,苦不堪言,今日殿试才专门回了来,吃奶以来就没受过这样的苦,早就累得打盹。 而一旁的盛夫人也一副于己无关的样子,只是时不时看看许莼,看他面容红润,神采并无颓然之色,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也只觉得欣慰,并不在意许菰如何,在她心目中,这个庶子本就可有可无,自己只尽了主母的职责,如今去哪里都可以。 结果太夫人和白夫人劝说了半日,许菰才磕了个头道:“殿试前,和同年去拜座师时,我已与座师张如圭大学士说了,要谋外放,座师已应了,还夸我办事踏实。” 太夫人和白夫人气结,最后盛夫人出来打了个圆场:“菰哥儿今日殿试忙了一日,想必辛苦极了,还是先回去歇着。日后再细细思量打算好了。”这才不欢而散了。 但许莼十分幸灾乐祸,回来便当成一件奇事,写与九哥: “平日只以为他读死书,自以为是,没想到考次科考回来,便幡然悔悟良心发作,要作地方父母官,要知社稷之艰了。可知‘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会。’另还有我阿爹,朝廷一个差使,就把他治得死死的,俗话说,人有良心,狗不吃屎,这朝廷的名利,原来才是能催发人的良心啊!” 谢翊收到信看到这大白话,忍俊不禁,放了信,拿着笔待要批奏折,一眼看到社稷之艰的奏称,立刻又联想到许莼的‘人有良心狗不吃屎’来,笑得手抖,索性放了笔笑着转头问苏槐:“琼林宴定哪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