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戴了这一季新送来的首饰,也是谢和雍画的图样,张华音铺子打了第一副送来的。
如今,姜容跟着高孑茕念书,而谢和雍则是宅在家养伤,顺带作她的“设计”,绘制各种图样送到不同的铺子内。她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起,每月她都要画上好几张图,几乎成了她现下唯一的正事了。
马车停在书肆前,二人驻足了一会儿。只因这会儿攒着一群人在书肆对面的茶馆,原来是有个说书人在那儿,吵吵嚷嚷的。
那说书人是个有些功夫的,声音宽厚洪亮,语调抑扬顿挫,单是说几句闲白都似藏着故事般,让人忍不住想听下去,探究其口中所谓的后续到底是如何走向。
“唉”齐齐的两声叹息从背后响起,让人难以忽视。
谢和雍诧异地回头,看着书肆门口蹲着的两个老婆子,二人用一种不大和善的表情盯着对面茶馆的说书人,这种眼神,很复杂。
“怎么二位同那人有过节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姜容两边来回瞧了瞧,实在好奇,便也顾不得失礼,脱口而出。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刻薄了,“抱歉,小郎君失言了。”
两个老婆子摇了摇头,其中一人说,“大约是,夺子之恨”
“你这形容”另一个老婆子思忖了一番,“妙啊你是夺子,那我应当是劫财之仇”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笑了没几下,俱是齐齐再叹一声。
姜容眨眨眼,听不明白。
谢和雍直接开口说道,“打什么哑谜故作玄虚你要将她的儿子拐走卖掉,却被那人截胡”
二人又是哈哈大笑。
最后,谢姜二人坐下来听两个老婆子诉苦。
原来对面那说书先生讲的,便是这位“被夺子”的老婆子张文所写的书,而旁边的老婆子正是现今这谢氏书肆的管事掌柜。
原先的掌柜已经被调任旁的店铺,这也是因为她家书肆生意远比不上其他产业的缘故,没有好处可捞,谢文惠自不会将重要人才放在这里。或许书肆现在开着,也仅仅是为了谢家书塾行个方便,每月几乎不得盈利,甚至连连亏损。
“既然每月的书册都写完了,为什么大家还要每日花银子去听那说书先生讲呢”姜容观察了,那先生似乎才讲了一刻钟,便是今日的份了。可他收取的银钱却也不少,且要听完这本,怕也得来个大半月,除去要付出等待的这份耐心,这怎么算也比不上买书册划算。那些人不乏有识字之流啊
王掌柜有些颓败地说,“张文才写了书来,后头师傅尚且在雕刻,一时间也来不及拓印。可这些人早都迫不及待了,对面茶馆便想出个法子,由他们出钱叫那说书先生先读,如此也能缓和客官们焦躁的心”
“当初我就不该答应的,他们虽然给的价钱也不低,可远远比卖了书册挣得要少如今,客官都叫对面抢走了,书册却是卖不出去了。我连连涨价几回,对面眼都不眨应下了,可这收益到底还是没法填补。倒是叫客官们说我啊,坐地起价,牟取暴利”
谢和雍眨眨眼,听到几个字眼,联想到了这上面,“雕刻,拓印雕版印刷带我去瞧瞧你们的作坊”
王掌柜哭丧着脸,有些愣神,随后摇摇头,“这是书肆的后院重地,关乎着生意秘辛,怎么能随便领外人进去瞧呢主家知道了,那是要罚我的”
谢和雍扶额,她总算知道母亲为何把此人丢到这个书肆任其自生自灭了眼神不好,还把握不住机会,更是没有一点商业危机意识,这也算是被放到这清水衙门,不知道猴年马月能熬出头了
“掌柜的,您瞪大眼好好瞧瞧”一旁的张文也是受不了,王掌柜算是她的老朋友了,确实是个忠厚的朋友,但实在是不机灵。她都认出来了,这就是他们少东家,结果王掌柜这半天还蒙在鼓里呢
王掌柜有些茫然地看了张文一眼,张文急得跳脚,“这是你们少东家啊这,你是没见过吗”
“少,少东家”王掌柜伸长了脖子,瞪大眼,“这么一瞧,确实和谢大人有些相似之处”
谢文惠长得像陈氏多一些,而谢和雍确实跟谢澜有几分相似,王掌柜这样的边缘人物,连谢文惠都见得少,再加上她眼神还不大好,难怪认不出来了。
“”张文一巴掌拍在她后脖颈,“赶紧领谢小姐去后院作坊呀这儿我先帮你盯着。”
“噢,噢”王掌柜连连点头,一拍手,“少东家这边请这,少君请。”
这个称呼
姜容瞧了她一眼,眼中露出分了然的笑意。
他的身份谢氏上下定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这人前头刚刚因为失误惹了夫人不快,现下知道过失了,便借着他来挽回补救,也不算是蠢得无可救药。
谢和雍点点头,本来也是要领姜容在书肆逛逛,“走吧。”
谢氏书肆的作坊就在后院,有十几个伙计在后院忙活着,涂墨汁、覆盖纸张、轻轻拂过纸面,确保拓印完整后,再一一取下,放到另一边晾干,再整理在一起,细细装成册变成最终的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