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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月白玉兰底(1 / 2)

韶芸第一次见到张秉怀时,她还在常郡中学念书。

那天她的旗袍被课桌勾了丝,趁着国文老师在堂上‘悲乎’的动情时,她俯身将那一抹褶皱抹平。忽的就听见木楼梯“格查格查”的悲鸣,带着怒气踏步的靴子重重停在她面前,还未等她适应变故,从天而降的大手就一把将她旁边的姑娘拎了起来。

他全然不顾堂上国文老师大骂的“有辱斯文”,留下一句“老子的家事干你屁事”这样绝不斯文的话后拎着姑娘扬长而去。

韶芸那时还是愚钝的性格,未能及时听闻张秉怀的鼎鼎大名,只是知道她旁边的姑娘叫薛晗,家住在枣园巷口的那栋洋房里,上学途中常常经过那里,从墙里漫出的爬山虎晃晃悠悠的爬满了外墙。

身后的同学小声的议论全被她听在耳里。原来这位气势汹汹的来客是翠城保安队大队长张秉怀,翠城小有名的地头蛇。

张秉怀是穷苦人家出身,十几岁时便来了翠城闯荡,得以如今的位置,或多或少的靠了些薛家早年的助力。为报答恩情,张秉怀便娶了薛晗的姐姐薛仪。只是薛仪生产时伤了身子,病了月余后不幸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孩子。

薛家本家是在相城,只可惜人丁并不兴旺,如今只剩下薛晗家中这一脉。薛父嗜赌,与薛晗关系极差,因此薛晗从前便常住在翠城这里,并不回相城家里。

薛晗姐姐故去后,张秉怀感激早年薛家的帮助,也并未提过再娶,薛晗倒也长久的住了下来。薛晗仍旧将张秉怀以姐夫相称,时间长久,张秉怀便做了长辈,替薛家料理这位小姨子的婚嫁大事。而此番张秉怀来找薛晗,是为了逮她去相亲。

这是1936年的翠城,日本人距离这座小城尚有300多余里,虽足以让它保持暂时的平和与宁静,但从前线源源不断运来的伤兵,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物资,逃难人们脸上的惊惧都足以勾起翠城人心里一点隐秘的不安。

战火的烟催起了战争婚姻的浪潮,为了躲避前方来势汹汹的战事,翠城人家选择将适龄的女孩迅速婚配,从而使她们得以随夫家去往相对更安全的大后方。

在这场声势浩荡的浪潮中,女孩们在混乱中被迫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被妆点,被裹挟,被嫁出。别无他法,她们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对于薛晗,对于韶芸,对于翠城中每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并无例外。

韶芸终于抚平自己身上这件崭新的月白玉兰花底的旗袍。这件衣服是不算流行的元宝领子样式,显得她的样子僵硬又隆重,看起来与旁人格格不入。她心中了然,舅母将她装扮的这样隆重,就是便利她结束这场混乱的课堂之后,无需家人的押解,去见她的那位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

也因此在会宾楼见到薛晗时,她也并不意外。

她在楼上呆呆地望,望那张尖锐而愤怒皱着的脸,听薛晗戚戚然的哭着。

这使她忽然想起自己初来常郡时,那时正是春日的晴天,长假刚收,正是放期末榜时。

毛笔蘸着浓墨的红纸粘在墙上,风一吹就哗哗的动,底下站满攒动的人。薛晗从旁经过,人群就有了小的骚动,而薛晗只是别过头去不看那张红榜,只在觉得无人再注意她时,侧着脸静悄悄的看榜顶自己的名字。

她想的有些出神,思绪归来,楼下已无薛晗的影子,大约是跑了出去。随即看到张秉怀高瘦身形从包厢内旋身而出,一壁对着包厢内的人陪笑,一壁对着门外怒吼:

“小兔崽子,再哭我就把你嫁到地主家当十八姨太,让你哭都没地方哭。”

那样混乱不堪的场景,她看着看着,忽就笑出声来。

夜晚回来时,舅母照例喂着侄子长睦,对她半冷不热,只是当舅舅问起今天的相亲时,才肯抬起眼皮来看她一眼,提点她盛家公子的好来,让她快些松口答应。

她低头应着,进了房门,不多一会,外面响起一句低骂:

“当初可怜巴巴的投奔咱们,如今都会给脸色看了,真是捂不热的东西。依我看就是个没心肝的,把从前遭的难全忘了!”

屋里没有灯,黑洞洞的一片。她躺在床上只是呆呆的想,那件夸张的衣裙还未脱下,在下摆拱起一道弯弯的弧,显得她身体更小,更无重要。她只得努力寻自己的胳臂环住自己,寻着自己的存在。

她怎么会忘呢,在她十五岁时,花园口决堤,家乡一夜间变成了水中的孤城。家中辛苦经营多年的米行顷刻间化为乌有,父亲因此一蹶不振,几月之后郁郁而终。母亲在与她南下寻亲的路上染了痨病,没有药医,就故去在湘水边上。

她费尽全力寻到了母亲的母家,在亲戚间推了囫囵满圈才被舅父一家勉强收养,自然深知自己寄人篱下的惨淡。这乱七八糟的世道,家中凭空多了一张嘴论谁都要愤懑,让她能再读书已是仁至义尽,如今将她嫁给谁她也都该感激。她嫁人,少一张吃饭的嘴,少一个屋檐下行走的人,多一点生意上的裙带,多一个去大后方的女孩子,于谁而言,似乎都不是坏事。

如今的时局早是坏无可坏,人命只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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