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议大夫,是谏院长官,其下有司谏、正言等谏官。所谓风闻奏事、不以言获罪,便是说的这些人。
谏议大夫的品级并不算高,只是从四品而已,其下谏院官吏品级更低,但是,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群人绝对是朝堂之上最头铁的一群人。
言官各个朝代都有,而且以直言敢谏求得青史闻名,就比如大唐魏征,名声千古。
但是,所有朝代的言官中,大宋的言官必定是最为嚣张、猖狂。就比如宋仁宗时期,不完全统计,二十年时间,被台谏弹劾而罢免的宰执,多达二十三人!平均下来每年一个!要知道,这可是朝堂上最顶尖的臣子宰执,瞌睡面对这群喷子,依旧甘拜下风。
在之前的朝代,台谏是宰相之下的属官,而在大宋朝,台谏系统被单独分出来,成为单独的谏院,不管是地位还是身份都提高许多。
之所以如此,其根源还是在赵老大的身上。赵老大立国初期,曾立下三条盟约!第一条,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自尽。这一条倒是并不稀奇,赵老大本来就是夺的柴氏一族孤儿寡母的江山,再加上,当年柴荣对他也算是不错,因此,不管是为了心安还是为了安抚,都得善待柴氏。
至于第二条,便是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所谓与士大夫共天下,正是由此。
想当年,寇准拽着真宗袖子叨逼叨,宋真宗气不气?包拯一张黑脸赤裸裸的贴脸输出,喷的皇帝一脸口水,气不气?要是在别的朝代,这样的人坟头草估计都几米高了,但是在大宋却不行。
就如同苏轼的弟弟苏辙,在坊间听闻传言,说皇帝后宫多。待到上朝,直接喷仁宗后宫数千……哪怕这喷的毫无理由、毫无根据,可仁宗不仅不能处罚苏辙,还得捏着鼻子升了苏辙的官儿。讲道理么?言官一向不讲道理。
要说这些喷子……言官的存在,对国家的确有好处,这些言官大多是清流,不管是脑袋还是骨头都硬的很,至少大部分言官不爱财,只为名。为了一个名声,他们敢在朝堂之上怒骂皇帝,为了一个名声,他们敢用脑袋撞柱子,用这条命来死谏!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言语可杀人!历朝历代,被这些喷子喷死的忠臣义士也不在少数!
有人评价言官,“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若是翻译成后世的话,应该叫做:言官出征、寸草不生!
而这位红脸男子尹穑,便是现在朝堂上言官的老大,谏议大夫!
两人又下了十几手,待到张孝祥一颗子落定之后,尹穑呆滞了片刻,随后弃子说道,“安国还是这般凌厉!”
“哈哈哈!”张孝祥朗声大笑,“今日这东道,我倒是赚下了。”
“放心,本官虽然家资不多,但是管你一顿酒还是管的起的。”尹穑不甘的说道。
两人将棋子收拢好,有小厮上了茶,便是对坐闲聊起来!
“安国对朝堂上的局势怎么看?”尹穑突然问道。
“什么局势?”张孝祥不解。
“自然是战与和之争!这几日朝堂上下,可谓是争论的一塌糊涂!”
张孝祥闻言,苦笑一声,“按照官家的秉性以及朝堂诸公所求,恐怕这一战是在所难免!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的话却是戛然止住!
“你张安国何时说话也这般不爽利了?”尹穑皱眉问道。
张孝祥放下茶碗叹声说道,“去岁一番大战,我大宋虽未败,可是兵将也折损众多,直到如今,襄阳一带诸多兵卒刚刚招纳完毕,利州不仅唐卿战死,兵马也折损近半!如果仅仅水如此,也未必不可谋划。但是,各州府百姓苦啊!”
“良乾当知道,这几年时间,我大宋若非大灾便是大战,国库空虚、百姓疾苦!若这个时候再度开战,其胜负且不说,难道要再度苛责百姓么?若是能够一战而胜,自然是好事,能够收复故土,哪怕百姓困苦一些,接下来好好修养便是!”
“可是,一旦战败呢?我大宋已经退居江南,难道还有再退一次的机会?如今陛下春秋鼎盛,我大宋国力也在不断提升,只要稳定下去,将来自然有北上之时。可若是现在去赌,赌上的却是国运以及亿万百姓!”
“当年北伐,陛下汇天下兵马数十万之众,而后荆湖水害,波及三路之地。吐蕃侵伐、西北五路大灾、湘南民变、白莲肆虐!朝堂诸公只看到了对方之弱,却未曾看到我大宋同样千疮百孔。”
“此战、何益?”
“除此外,去岁大战结束,我大宋与金国签订和议,这还不足一年时间,难道要撕毁?若如此反复,我大宋与那些出尔反尔的蛮族有何异?”
说完之后,张孝祥平静片刻,而后正色说道,“我已经决定,上书陛下,反对与金国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