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堂震怒,抢步便是朝着那落下的火把扑去,然而,终是晚了一步!
火星飞溅,直接烫伤了沈堂的脸颊和肌肤,可是他心中的痛却远比身上的痛来的更清晰。
“沈堂哥……”
“救火!”
沈明、程玉虎一众人怒喝,不过,一时间却无暇理会那一众灾民,直接便是向着粮堆和沈堂扑过去。不过,那灾民见此,却是冷笑着朝身后众人说道,“此刻还不抢粮,你们难道想要被饿死不成!”
一句话,让不少人眼神闪烁。而后,终于有按耐不住的人,趁着混乱奔向粮堆……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有的人去救火,不过,仓促间又缺少水源,又如何能够扑灭已经燃起的火焰?
有的人去争粮,看着这群罪魁祸首,不少人心中愤怒冲天,此刻来抢粮,再也按耐不住,大打出手!
只有沈堂,一个人怔怔的站着,失神的望着眼前的场面!为了尽可能救助这些灾民,他几乎舍弃了银钱,并费劲心力酬兑粮米,还忍受着城中粮商的刁难!可换的的,却是这样的一个场面!恨吗?当然恨!恨意冲天!可是,沈堂却不知道该去恨谁。是恨眼前这些愚民?是恨这个不公的时代?抑或是恨自己自不量力想要只手挽天倾?
混乱的场面持续了数个时辰,直到天蒙蒙亮方才彻底停止下来。
闹事的灾民虽有数百,可连日忍饥挨饿下来,终归挡不住程玉虎、陆风等人。一部分趁乱逃回了灾民之中。一部分,被打倒在地!
那些趁乱被抢走的粮米,已经再度被夺了回来。可是,也仅有三五百石,大多数粮米,已经在昨夜的大火之中,焚烧成一片黑漆漆的灰碳!
尧掌柜、程玉虎、陆风、沈明等所有人,尽皆瞪着眼睛站在沈堂身侧,只不过,此刻的他们每一个都狼狈至极。即便是沈堂身上,此刻也是漆黑而杂乱,脸颊、手臂之上,还有被烧伤的痕迹……
“沈明!安排开始做饭,现在所有的粮食分为两顿食用!”
“沈堂哥!”沈明恨恨的叫了一声,在他看来,就该任凭眼前这些灾民去死!他们耗尽心力,凭什么忍着这群灾民?甚至,到现在还要将仅剩的粮食给他们食用?
“听我命令!”沈堂一字一顿的说道。
“啪!”沈明将手中短棒狠狠砸在地上,而后带着满腔怒火,招呼一众小厮伙计而去。
“陆大哥,你继续将所有灾民列队。将所有参与昨夜之事的灾民找出来,驱逐!”沈堂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将人驱逐的话,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昨夜的状况,却是让他狠下了心肠。而且,因为这些人,多少粮米焚成灰?多少灾民会被饿死?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陆风阴着脸,带着一众衙役而去。
“尧掌柜,现在我们还能拿出多少银钱?”
“还能拿出万余!”尧掌柜答道。
“将所有银钱尽皆取出来,去城中买粮。不管城中粮商要价多少,给他们!就算是十两一石,也给他们!”
尧掌柜闻言轻叹,不过却点头应下。
然而,下一刻,他却是陡然向前,走到了那一众灾民的面前。
看着灾民,尧掌柜漠然开口,“昨夜之事,你们应该已经知晓了吧!是不是你们也以为,昨夜你们那些同乡所行无错?”
“你们有不少从他县而来,应该知晓。绍兴八县,对于灾民尽皆是驱逐不管。也唯有沈堂沈公子,不惜一切代价,为你们活命。可是,你们是否知道,为了酬兑粮米,沈公子已经是倾尽家财,甚至欠了我百金楼数万银钱?你们可知道,你们所食的每一粒粮,都是沈公子带着我们苦苦求来的?你们可知道,为了采买粮米,我们需要花费数两银钱方能买到一石?你们可知道,昨夜那一千余石存粮,已经是我们手中最后的粮米?”
“昨夜你们有人言不公!是的,我也要言不公!你们对沈公子不公!”
“他与你们素不相识,更无任何亏欠。他原本可在家中陪伴娇妻、锦衣玉食。可是,此刻他却站在这里!你们睁眼看一看,现在的他,可有半分富家公子模样?”
“仅仅数日,他身形瘦了十余斤。从来到这里,夜夜和衣而眠!他血般的双目,是为你们所累,他身上的伤痕,是为你们所伤,他破旧的衣袍是为你们撕扯!你们言不公,那么,老夫要问问,你们对他公平吗?”
“古言,一饭之恩、永世不忘!若非是沈公子,你们不是漂泊无定,便是已经成为路边白骨。现在,你们如此对他,便是你们想要的公平么?”
讲到这里,尧掌柜几乎怒火冲天!
最后,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灾民,恨声说道:“我们不欠你们的,相反,你们每一条命都欠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