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一个茶盏被狠狠掷在了地上。
范离跪在地上,头应声伏得更低了。
他退亲洛二小姐、要同洛三小姐定亲的消息,一夜之间,京都尽知。
“烨珩(范离,字烨珩),你糊涂啊!”
上方背手而立的长者,正是大楚当朝宰相,韩相。“你拜入我门下时,我有没有告诉你,在我朝为官,什么最重要?”
“是德行……”范离俯身答道。
“是德行和名声。你金科及第,这只是开始,朝堂波谲云诡,但凡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韩相语重心长道。
“老师,学生知道。那洛家大小姐,言行乖张,学生这才无奈毁约退亲……”
不等范离说完,韩相手一挥,打断道:“老夫记得没错的话,金殿唱名得在一月之后,你还没封授官职吧?”
范离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沉声道:“老师,学生知错了!”
韩相道:“好生处理好后宅之事,不得再闹得满城风雨,否则,等御史参你一本,老夫也帮不了你,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上一世,范离之所以会先娶亲,再休妻,就是为了避免被同朝为官的老夫子们抓住把柄,参他一个“始乱终弃,品行不端”。
范离忙不迭点头称是。他撑在地上的手掌上,却慢慢紧攥成拳,青筋凸起。
几日后,沈氏借口说要提前为宫宴裁制衣服,将洛鹤渔和洛卿云带到了正阳街的琼珍坊。
洛鹤渔挑选完布料,刚从里间出来,就发现在泛着光泽的绸缎间,长身玉立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回头,狭长的双目明亮耀眼,鼻梁高挺,气宇轩昂。唯有那深藏于眼神之下的傲慢与凉薄,令洛鹤渔不敢直视。
但男人很快浮现一个温和的笑意,对着洛鹤渔道:“渔儿。”
“你……你怎么在这里?”洛鹤渔嗫嚅道。
“渔儿,我想你了,所以来找你。”
男人向洛鹤渔逼近,洛鹤渔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渔儿,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也知道你的心意,你心里有我,为何要这样对我?”
男人一旦装起无辜来,比女人的杀伤力要大多了。
范离是一个极好看的男子,满身的书卷气,更令他的好看增添了不一样的光华。
人说公子如玉,大概就是他这副模样吧。
如果是上辈子,洛鹤渔一定受不住范离的攻势,早就缴械投降。
可是,用血淋淋的经历换来的惨痛教训,比世界上所有的浓情蜜意都更加令人清醒。
“不,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如果真的喜欢我,你敢当着云妹妹的面,对我说这番话吗?”
洛鹤渔扬起细小的脖颈,阳光下,范离看到她鬓角的绒毛泛着金光,乌黑黑的眸子倔强地盯着自己。
范离的心里突然一动。
是的,他从来不曾喜欢她,他怎么会喜欢一个文墨不通、怯懦蠢笨、唯唯诺诺的女子呢?
她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眼,木讷寡言,又怎么能与灵巧识礼的云儿相提并论呢?
可是,自从及笄礼开始,这丫头就变得哪儿不一样了,就连看自己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不再含羞带怯,而是带着倔强、疏离和怨恨。
“渔儿,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和云儿说清楚,你就能够原谅我、嫁给我吗?”
范离这么说着的时候,心里竟然莫名的有了一丝向往。
他莫名的突然有些期盼眼前这个小丫头给予他的答复。
“不,范公子,不管你喜欢的是云妹妹,还是朵妹妹,不管你喜欢谁,或者不喜欢谁,这辈子,不,还有下辈子,我,洛鹤渔,都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
洛鹤渔穿一身轻薄衣衫,乌黑的长发只简单挽了个随云髻,髻上斜插着一支样式简单的攒珠簪子,上面垂着莹莹流苏。
她细白慈净的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
小小的圆圆的鼻头下,是一张粉嫩的唇,唇边若有似无地噙着一点笑意,那笑意却带着几分哀愁的意味。
这份复杂的迷惘令范离的心,像是在雨后的浓雾里,湿湿的,又凉凉的。
不仅范离没有想到,就连洛鹤渔自己,也不曾想过,这样决绝的话,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要知道,上辈子,她从来也不曾对范离说过半个“不”字。
可是那样,又换来了什么呢?
一个不懂得爱自己的女子,是不会得来自另一个人到真正的爱意。
这大概是在洛鹤渔死过一次后,最深切的体悟。
“不,渔儿,你不是这样的……”
“范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同处一室,已是不妥。我要离开了……”
“为什么?”范离突然开口。
范离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去获得。
他戴面具戴得久了,几乎都忘了真正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