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峦山到望翠楼的时候，就看见白乐正专心致志地裁着布料，另一张桌上茶水点心一样没有，单单就是一碗白花花的汤，汤上飘着几个面疙瘩，许是晾开有一阵子了，汤上没有什么热气，反倒是有一股异样的香味。
一般汤品温度越高，香味越重，如果汤凉下来了，表面油脂凝固，这香味也飘不出来了。可眼前的这碗汤，热气虽然不多，香味却是不减，让他这个多年的掌柜也不禁心生疑惑。
就在他仍然观察的时候，白乐放下了手里的剪刀，缓步走了过来：“徐公子，想必我去拜访徐员外的事你也听说了，呐，这就是仿制品，我从其他店买来的，尝尝。”
徐峦山摇了摇头：“老板娘，这种来路不明的货色，我可不敢入口。”
“不识货。”白乐看着徐峦山，意味深长地继续开口：“小二说了，他们的汤也就第一回难喝，越喝，回头客就越多。”
听了这话，徐峦山不禁心内一惊，看着这碗汤的神情也越发复杂。如果店小二所说为真，那这汤里必然加了官府禁止的五石散。王渊淼做的么？那他王家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徐峦山不敢妄下定论，他神色正经地看向白乐：“老板娘怎么看这件事？”
“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所以特意让伙计去请你，徐公子一向是见多识广，你有没有头绪。”
徐峦山默默点了点头，肯定了白乐的话：“极有可能是五石散。”
白乐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这是个什么地方，没有白娘子，倒是有五石散。她记得这东西有成瘾性，怪不得伙计那么笃定会有回头客。她摸不准这个地方对五石散的态度，试探着问道：“官府，管不管这个？”
“这是官府早些年就明令禁止的，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打这个主意！”
既然官府也不允许，那这事就好办了。她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计上心头。
三日后上午，白乐交代完望翠楼的事务，驱车回了鱼富村。她离开村子数月，这时候要回去，竟然也有了些亲切之感。
鱼富村还是老样子，学堂一切正常，甚至还多了几个孩子。兔园也一切如旧，唯独鱼丸厂显得有些冷清。生意越来越少，秦文清和李贵已经着手遣散了大部分工人，只剩几个老工人还留着照看照看厂子里的物件。
白乐站在鱼丸厂外，唏嘘不已。回想起刚刚开张那会，日日人声鼎沸，订单多到做不完，如今萧条至此，真是恍然如梦。不过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她来是有正事要做的。
她让秦文清找了个信得过的人，她有事安排。
不多时，秦文清领来了一个年轻人，小伙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身强体健，一脸的正气。
“二凤，这是黄力刚，咱们厂子刚开没两个月就来了，一直踏实肯干，还经常帮李贵去收拾渔场，后来生意不好，他不要钱也在这干活，是个能信得过的人。”
听了前半句的时候，白乐还满心赞赏，但是听到后面就开始疑惑了，不要钱还白干活，这人别是有什么问题吧。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问道：“不要钱也干活？那你家里怎么办呢，哪里来的钱生活呢？”
却不料黄力刚咧开嘴笑了起来：“老板娘，您不认识我，我是周大娘的女婿啊。我那两个舅哥对岳母不好，我娘子没少为这事掉眼泪，后来还是您帮忙才让我们能把岳母接过去，我那两个舅哥每个月给的银子，都够我家里生活了。如今咱们生意不好，我就更得留下来帮忙了。”
原来如此，这倒是无心插柳了。
“周大娘现在可好？我自从去了镇上，也就再没去探望过了。”
“都好都好，老板娘放心吧。”
寒暄了一阵，白乐开始切入正题，她回来之前得到了徐员外的消息，距离鱼富村十里地的泥瓦村也开了个鱼丸厂子，他们村主要营生是烧缸烧瓦，后来不知道怎么着，也开始做起了鱼丸生意。而那些仿制品，很多就是出自那里。
这附近知道她是鱼丸厂老板娘的人多，但是知道她已经接管了望翠楼的人，倒是没有多少。她让黄力刚去那个鱼丸厂应聘，就说自从老板娘与自家相公和离之后，脾气越来越差，再加之生意不好，工钱一扣再扣，他没了办法，只能去新工厂应聘。
五石散这样的东西要混到鱼丸里，不可能在成品上做文章，只能是在处理鱼肉的时候就加进去，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非得人证物证俱在不可。
但是黄力刚怎么把消息带给白乐，让白乐有些为难。
“这事好办，我到时候每晚回家给我娘子，老板娘你们再安排人在村里接应，总能有办法传出来。”
黄力刚说得笃定。他虽然刚开厂就来这里干活，但是一直也就是工人，如今白乐亲自给了他任务，让他隐隐有了一种成为内部人的感觉。他恨不得现在就出发，早点把对面鱼丸厂的名堂打听清楚，也好早日拉回厂子里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