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凝应了一声,走过去,她在给这位老师做诊断的时候,苏副院长跟着周扬一起来了梁大夫的办公室。
他们进来时,陈凝刚好诊完脉,又向家属:“区老师喜热饮还是凉饮?”
“好象不怎么喝水,真要说的话,那就热水吧,他不能喝凉的,喝凉的会闹肚子。”
“就算不喝凉的,他也经常腹泻。”
家属说的情况与陈凝的判断符合,她便转头问区老师:“小便情况如何,是清长还是短赤?”
患者不太明白长和短有什么区别,但他分得清颜色,就说:“应该清长吧,反正瞧着跟水似的。”
他说话时没什么力气,看上去精力很差。但陈凝还是又问了一句:“是一大早就这样,还是下午才这样?”
陈凝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普通人早上和上午的小便通常是黄色,到了下午,颜色会淡一些,这都是正常的。但若是一大早就像清水一样的淡,那患者的寒证就明显了。
患者听她这么问,不假思索地说:“一大早就这样。”
陈凝见她没什么力气,就让他扶着椅背坐着,然后跟其他几个人说:“患者这种情况,误诊的概率是比较高的,很容易被诊断成热盛之证。一旦做出这样的诊断,并给区老师开出凉性药,那区老师现在的情况就会更严重了。”
“好在梁大夫之前诊断的方向是对的,并没有被患者的表象所迷惑,所以他开出的药方路子也对头。”
梁大夫听到她这么说,不禁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自己没犯下大错,不然以患者这种情况,真让他吃上一段时间的凉药,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李大夫听了,也难得地咧嘴笑了下,说:“小陈大夫说得对,患者这是阴盛格阳之证。他表面看上去是一派热像,你们看他那脸,红红的,身上摸着也烫手。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正确诊断出来,他身体里边实际上已是一派寒凉。而且他这个寒凉已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不然也不会逼阳外出,造成如此明显的外热假像。”
黎东方也点了下头,说:“没错,他这个病,就是外热里寒之证,少阴里寒相当严重啊。好在之前梁大夫诊断的方向是对的,至于开的药方为什么没起到良好效果,我觉得主要有两点我们要考虑一下。”
苏副院长临床功夫不行,但他理论知识是真的挺扎实的,听了这几个大夫的话就明白这病人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这人身上烫成那样,还要在这秋末初冬的时节就穿上这么厚的大棉袄,这说明他身体里面冷得很厉害嘛。
他看了眼黎东方,问道:“具体是哪两点?”
黎东方则看向陈凝:“小陈,你先说说看吧。”
陈凝也不推辞,直接说道:“患者这种阴盛格阳的情况,比普通的少阴虚寒还要严重。我觉得用通脉四逆汤比四逆汤要更合适,这个算不算是第一点?”
黎东方点了点头:“当然算,这也是我想要说的。”
梁大夫在旁边听着,露出恍然之色。他知道,通脉四逆汤和四逆汤的药物组合是一样的,都只包括三味药,就是附子、干姜和炙甘草。但通脉四逆汤中,附子和干姜的份量要重一些,这样可以治疗更加严重的少阴虚寒之证。
以区老师这样的情况,四逆汤的确不如通脉四逆汤合适。
这时李大夫又说:“既然确定了药方,那我们就来定一下,药量具体用多少。”
“先前我们说过,一两以15克来算。但我考虑了一下,东汉时熬药只煮一遍,剩下的药渣就都倒掉,这样药材有效成分析出量自然要少一些。而我们现在熬药的方法是从宋朝开始流行的,要熬两遍,这样有效成分析出量自然要多一些。因为熬药方法变了,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开药的量,也需要根据实践摸索,看是不是非得15克,如果按13克、12克算行不行,10克呢?比15克少太多我觉得不行,但具体多少合适,需要我们试,你们觉得呢?”
黎东方和陈凝对视了一眼,随后黎东方点头:“说得有道理。”
陈凝也没反对,于是几个人就按着通脉四逆汤的方子给患者开了药,因为患者还有头疼欲呕的感觉,他们又在这药方里加了吴茱萸,并嘱咐家属在熬药之前把这味药用热水淘洗几遍,附子也要先煮。
该做的医嘱都做完了,梁大夫便让家属带着患者离开。
他们给患者做诊断的时候,周扬已经在旁边做好了详细的记录。患者刚走,周扬就把这个病例的理法方药都给写到了笔记本上。
苏副院长苏诚往周扬的笔记本上瞅了几眼,见那小伙子写的字虽然一般,但字迹整齐,每两行之间都留了一定的空隙,不挤,挺顺眼的,他就说:“今天这两份病例都给我重新抄一份,抄完了送到我办公室。”
周扬点了点头,接着他又跟着陈凝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窗台上摆了八盆花,朝南的窗台上几乎都摆满了。周扬回去后,看到有盆花的花土都干了,就跟陈凝说:“我去打点水,把花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