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泠夜里睡得极不安稳,四面都是金戈铁马,声儿大气势壮。马蹄扬起黏稠的红泥,好像剁好的肉馅儿。她清醒地知道是在梦里,但也忍不住害怕。 后来不知是梦里还是船舱之外有人大喊一声:“别惊着小姐!” 这一句话说得有多大声呢?如雷声轰鸣!缪泠就惊醒了…… “外头又抓住一帮刺客。”清荷走到床前,用手背探一探,发现缪泠一脖子汗,“小姐可是梦里又惊着?” “没有的事儿。”缪泠嘴硬,“舱里太闷,你开开窗户。” 窗户打开,外头的争斗声便越发清晰。缪泠疑惑地连环发问:“听这脚步声怎么有气无力的?没吃饱饭么?真是刺客?” 清荷也不懂,只是如实说:“他们登船时确实嚷着为恩主报仇。” 缪泠披衣出去凑热闹,看清刺客后更加印证自己的猜想。一伙人长得倒是人高马大,但是面黄肌瘦,都不像是三两天就能饿出来的。 若真是陈国公义子的门客,这些年被林大公子好吃好喝养着,应该满脸油光才对。 “为恩主报仇?”缪泠好笑地问,“你家恩主姓甚名谁,表字为何?” “表字?”为首的刺客被问得一愣,然后用凶狠的语气掩饰道,“我等从来不直呼恩主姓名。” 刺客担心漏馅儿,主动挑衅反击,说点儿自己知道的:“都尉可是杀的人太多,记不清自己有哪些仇家?我家主人一颗红痣在唇边,一只眼睛半瞎,这么说可想起来了?” 根本没有红痣和半瞎,这些都是以往缪泠贪玩瞎说的,结果林大公子深信不疑还让人熟读背诵,毕竟他也没见过陈国公义子长什么模样。 缪泠随手一挥,不耐烦道:“把为首的杀掉,其余放了吧!” 陈颖迟疑一下,不太想执行命令。他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胁小姐的安全。周非机灵地赶紧把其余刺客扔进小舟推走,连绳索都没来得及给他们解开。塞一把小刀在手心,自己慢慢割吧! 缪泠跟陈颖的矛盾有很多,对待刺客的态度也是其中之一。缪泠主张从轻发落,陈颖觉得这样会助长敌人的气焰,从此永无宁日。 “小姐今天把人放走,明天他们还来,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陈颖气恼道,“亡命之徒,哪懂感恩?谁给钱他就为谁办事!” “不过是图口饭吃。”缪泠指着为首的刺客,“你看他颧骨高耸、两颊凹陷,还没吃几顿饱饭吧!” 刺客终于表现出心虚和害怕,觉得自己在缪泠面前无所遁形。 缪泠接着问:“还没养熟,林焕怎么就把你们派出来?没人了吗?还是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刺客呆呆地老实回答:“只有我等熟悉水性。” 缪泠恍然大悟:“哦,乌城那旮旯确实没什么大江大河,难有人才。” 周非办完事快速回来,肃立一旁随时待命。缪泠微笑着,没多为难便把人交给他。周非拽着刺客溜得飞快,带人去吃饱饭,还给人换衣衫。 起先刺客以为吃的是断头饭,穿的是囚衣。虽然衣服料子不错,穿着舒适,但是琼州一向阔气,囚衣做得精致一些也没什么稀奇。 直到周非单给一条小船,刺客仍然糊涂,问道:“是不是等我上船之后,你们万箭齐发?拿我当靶子练呢!” 周非递给他一小袋银钱,笑着说:“来不及备纸钱,自己拿去阴间兑换。” 刺客终于相信,这是真的要放他走。 周非嘱咐道:“林焕那儿别回去了,他不信你的,回去难逃一死。” 刺客被搞糊涂:“你们都这样轻易放过刺客?” 周非忍俊不禁:“若是穷凶极恶之徒自当别论,可你明显不是。你连杀人都不会,可能也没杀过猪吧!” 说着把刺客的右手抬起来,剑刃一划切去小指,轻松地说:“买个教训。” 刺客抱着手掌,竟然说一句:“多谢!” 这样也算是付出代价了,不至于心中忐忑愧疚。 然后他得寸进尺道:“能否让我把兄弟们带走。” 他指的是今晚刺杀行动中死掉的那些兄弟,他们一伙五十多人,登船之初便死伤过半。若不是缪泠及时出现,以陈颖出手之凌厉,这伙人一个也活不成。 周非摇摇头,但又留给对方一线希望:“船不靠岸,大概率是水葬。你要是有本事,就跟在船队后面自己捞。” 刺客三步一回头,终于还是忍不住提出疑问:“你为何愿意帮我?” 周非微微一笑:“我当年比你还混蛋,整日糊里糊涂,夜夜跟着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