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中人大多摇摆不定,不是非要在晁寨主和班恩哥之间选定特定一人。 只是觉得选一人也不错。最近山寨发展不顺,大家合计一下,觉得是因为上层不够团结。班、晁渐成两派,非但不会配合对方主导的行动,甚至常拖后腿。 双方干脆一决雌雄,对离云寨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缪泠插手了,似乎胜负已分。那么,大家继续跟随晁寨主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晁寨主带领离云寨风光过的。 认真论起来,离云寨式微是从班恩哥加入之后开始。班恩哥在朝为官时就不如陀山,他的打法陀山都熟悉,而且能够克制。 班恩哥见场面对自己不利,鬼使神差骂一句:“你勾结朝廷!” 若是一两年前,这个指控确实杀伤力很大,可是如今“朝廷”又算什么?大尚的朝廷,还是后梁的朝廷?连哪个朝廷都说不清! 而且,缪泠算朝廷吗?她是占据琼州拥兵自重,既不听陈国公调遣,也不给顺王好脸色,只是还没跟这两个朝廷打起来而已,本质上跟占据山头的离云寨没什么不同。 其实缪泠这一趟过来挺冒险,离云寨虽然大不如前,也还有几万兵马。但是处理起来却格外顺利,通过寨门只能算小打小闹。自从她进入宴会之后就更加“马到成功”,外面的喧嚣声变得沉静许多,大家好像都在等着她的最终裁定。 人一旦起了欲念便会膨胀,她此刻真觉得自己有点儿天命所归,怎么不算万民顺服呢? 越是如此,她便越是谨慎,在处置班恩哥的事情上不能有任何污点。要让那些内心倾向班恩哥的人也感到舒服,甚至愿意改弦易辙。 “离云寨的事情本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但我实在看着不忍心。两位都是当世英雄,大举义旗替天行道,不该自相残杀损兵折将。”缪泠停顿一会儿,见无人反驳才继续说出建议,“两位只是各有主见,又不是互为仇敌。何不分开发展,各自探索救世之道?” 天下大乱,每一路义军都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就算被抢劫那也是狗官、奸商应得的。若是殃及百姓,重则补偿,轻则假装无事发生。 离云寨发展至今,从几百号人到数十万兵马,再缩减至几万人,俨然一副地方诸侯的架势,班恩哥还自封一个周公。他祖上确实当过周国公,后来因过被褫夺封号。 什么“替天行道”,他们自己早已抛之脑后,不过是吸纳人才、壮大声势时的宣传口号。如今被缪泠再度提起,倒也是反驳不了。 好像一个小孩子说:“爹娘不爱孩儿吗?” 爹娘只能说:“诶?爱爱爱!” 缪泠又说:“没有鸠占鹊巢的道理,周公若不与晁大哥一条心,自请离去便是。” 人都有惰性,今天无论是班、晁谁离开,跟随离开的人都会远少于留下来的人。缪泠想拉拢晁,自然要看似公正实则偏心,为晁保存实力,就是为己。 离云寨中几员中立的猛将依次冒头,走入宴会厅。他们来到离云寨的时候,就已经有两个老大,心中没有明显的偏袒之人,都只想着尽快结束这两虎相争的局面,否则离云寨是呆不下去了。 如今看到晁寨主倒在血泊之中,心里却多有触动。觉得晁忠厚,班诡诈。在庆功宴上设下埋伏实在是小人行径,令人不齿,山寨兄弟更尊崇明刀明枪。 缪泠判断着形势对自己有利,便举剑威胁班恩哥:“你最好现在就在,否则等晁寨主伤愈,他要报仇我没理由替你说话。另外,我可以承诺三天之内山寨兄弟想去投奔你的话,绝不阻拦。” 她想快到斩乱麻,若是班恩哥回过神,非要拼个鱼死网破,损失就太大了!缪泠现在觉得整个离云寨都是自己的,少一个人都是损失,班恩哥和他的亲信除外。 周非默契配合,几乎是押着班恩哥往外走,但也顾全他的脸面,动作上毕恭毕敬。班恩哥觉得舒服,便少一分死拼的必要,亲信们也情绪稳定,就是夺权失败呗,去别处发展就是。 缪泠甚至让人把永吉县劫掠所得抬出来,让班恩哥带上。班恩哥为离云寨所做的贡献何止这一点,但缪泠做这么一手,好像就跟他两清了,还似乎是格外厚待。 班恩哥直到下山才慢慢回过味儿,说缪泠:“善用心机,巧妙狡猾。” 缪泠也觉得自己变了,会杀人,也会算计人,而且变得虚伪言不由衷。从前她也会动心思,但所有的安排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做一个合格的侯府小姐,帮助更多百姓。 现在不是,她变坏了。班恩哥的失败,寨门口的流血牺牲,她不能撇清一句跟自己没关系,或者粉饰一番说她是免于更大的杀戮。她杀人,也害人,都是事实。 将来班恩哥若与她为难,找她报仇,她全部接着没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