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上一方天色沉沉,凛冽冬风如潮水阵阵拨送,撩得靠在梁柱上的奉御睡意挠心,却不敢任由眼皮阖上,只得掐着大腿肉保持清醒。 领着霍云缓步而至的小太监见在殿外昏昏欲睡的小奉御,抓紧使了使眼色,谁知他昏睡得沉溺,根本没有发现来人。 小太监回头朝霍云笑着点了下头,疾步走上汉白玉阶,拂尘往那瞌睡虫脸上一甩,未等瞌睡人清醒,小太监咬着牙道:“小盒子,霍公公来了,还睡呢!” “程总管?” 小盒子一哆嗦,疯狂眨眼,确认自己不是睡糊涂了,慌慌张张地在地上找扫帚,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只好疾步上前,躬身道:“奴,奴婢方才在清扫门阶,却不知哪个贼人偷了奴婢的扫帚,还敲昏了奴婢,但奴婢深知职责在身,不敢轻易昏睡,还请公公恕罪。” 霍云看着被他夹在胳肢窝的扫帚,视线移至宫殿上的匾额道:“皇上如何?” 小盒子一脸愁相,仔细掰着手指道:“从上周到现在……一、二、三……有足足五日没有从社稷庙出来了,吃食也只让人送到门口,就只念叨着要见您。” “期间可有其他人来?” “有!”小盒子不带犹豫道,“太后两日前来过,没待多久就被皇上轰出来了,哭哭啼啼地从社稷庙出来。” 霍云眉眼舒展,“你确定太后哭了?” 这话倒把小盒子问住了,他回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道:“奴婢只看到太后掩着脸,有听到抽泣的声音。” “做的不错,以前没看过你,新来的?” 霍云打量着他。 “奴婢不久前刚从华豫宫调过来的。” 小盒子依旧弓着身,不曾抬头看过霍云。 此时送膳食的婢女前来,见到霍云也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霍云扫了她一眼,伸手道:“餐盒给咱家。” 婢女战战兢兢送过餐盒。 霍云由殿内台阶下的另一位婢女领着进殿。 见霍公公没训斥,送饭的婢女才捂着胸口轻吐一气。瞧着婢女紧张兮兮的模样,小盒子乐道:“还好我机智聪明,化险为夷。” 看了好一出戏的程总管蔑笑一声,赏了他一个耳刮子,道:“看看你胳肢窝夹的好东西。” 小盒子莫名其妙一看,脸都白了。 程总管:“你自求多福吧。” 婢女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原本得意的小盒子忽然脸色发白,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她就掩着嘴使劲儿取笑。 霍云随着婢女拐了好几道弯,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座玉石所砌成的祭台,祭台前跪着的人身着黄袍,手里捧着玉璞,嘴里念念有词。 跟前摆着精致的食物,中央的香炉上还点着烟,一入殿便能察觉到氤氲的香火气,视野中灰蓝蓝一片。 婢女福身道:“皇上,霍公公来了。” 霍云放下餐盒,沉着声开口,“臣来晚,还请皇上见谅。” 小皇帝耳朵一动,原本静如止水的脸上睁开如黑玉的眼睛,他转身朝霍云跑过来,一行一动难掩喜悦之情。 “小云,朕手里的玉璞在几日前出现了裂纹,可是从未摔过,而且纹路连起来正好是我大雍朝的国土,这定然是神官的旨意,来年风调雨顺,民生喜乐!” 霍云原以为小皇帝也就一点心思在神神怪怪的事情上,如今这番话倒是让他有了那么些为人君主的姿态,然而她只是笑笑,道:“皇上可否给臣瞧瞧这玉璞?” 小皇帝把捂得发热的玉石递给霍云,霍云拿过后上下打量,确实裂了几道纹路,深浅不一,手指划过可以隐隐感觉到不平的裂缝。 怎么看,都不过是碎了。 她移开目光,落在那张充满期待的脸上,她把玉璞还给他,“皇上所言极是,只是,皇上不是受了寒么?” 小皇帝刚接过玉璞,“……” “朕若不装点病,卖点疯,你日理万机,怎么会理朕?” 霍云敛了笑意,红唇微微展开,唇上结的疤若隐若现,她把带来的食盘一一放好,道:“臣也就是给薛公公打点些朝中事务,多的还是姚相在管。皇上若是闷得慌,何不传唤薛公公?” 小皇帝似乎有些嫌弃,直言不讳道:“薛贺明老态龙钟,还脂粉满面,朕向来就不喜欢他,若不是太后总是要朕时不时见见他,朕早就想把他……” 他瞅了一旁垂头站着的婢女,悄悄和霍云道:“找个理由,让他告老。” 霍云笑容一滞,“皇上,这话可不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