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还没到三九寒天,可宋依韵却结结实实的被冻得牙齿都在发颤。
“娘……”
她头脑轰然一声,一切都好像崩塌了。
余光瞥见了地上砸碎的酒杯,如此明了,像是一把无形的手紧紧箍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嘶哑的颤了半晌也没能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调来。
府中已经乱成一锅粥,叫御医的,拿毯子的,忙忙碌碌不知做甚的,全都在宋依韵眼中黯淡下来。
薛氏人之将死,虚弱的躺在宋乐歆怀中,那人已经泣不成声,只紧紧抱着她,好似这般,生命才不会从指尖溜走。
“依韵,乐歆……来。”她抖如筛糠的手用尽最大力气将二人的手握住,只可惜此刻宋诏韺不在,恐怕这辈子最后一面是见不到了。
宋依韵此刻天塌地陷,不知所以然,她甚至连泪都没流下来,一片空白。
薛氏:“……孩子,我本以为可以隐瞒一辈子,可时至今日,我不得不说了。你……”
“的确不是我与老爷亲生。”
宋依韵似乎早就知道了,可真的被母亲亲口承认,她还是不能接受。
“当年风雨楼楼主为了保住最后的血脉,将你送给了故交,便是你叫
了十多年父亲的人。你是江山风雨楼楼主唯一的女儿……你……”
宋依韵也不知为何,呆呆的看着相伴多年的母亲,两行热泪,直淌淌的流了下来。
“娘,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谁的女儿,我只知道,你是我娘啊。”
薛氏言尽于此,她虚弱的笑了笑,唇边的黑血格外骇人,见惯了生死的宋依韵第一次发自肺腑的感到寒冷恐惧。
她泪水掉了下来,转头看向方才还在撒娇的小女儿,道:“乐歆,娘亏欠你太多了,这么多年,为了保护你姐姐,总是对你关怀不够,是娘对不起你……你恨不恨我?”
宋乐歆拼命的摇头,口中呜咽不清,涕泪齐下,整个人恨不得哭死过去:“不恨娘,我永远都不会恨娘。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娘别走……”
“娘终究不可能陪你们一辈子。”她将二人的手紧紧放在了一起,“你大哥漂泊不定,娘只希望你们两个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辈子,无论何时,你们都是姐妹。”
“我……”
薛氏似乎还想再说着什么,然而,她话音戛然而止,若有所感的最后看了两个孩子一眼
。
命绝于此。
薛氏骤然垂下的身子在宋依韵眼中好像放慢了速度,一切都结束了吗?
“娘——!”
冷风再次席卷而来,将宋家最后的一点温存也带走了。
萧璟玉听闻了宋依韵策马而去的事情,也匆匆的赶到了宋家。
他看见的第一幕,便是哭的几乎脱力的宋依韵,接着便是乱成一团的宋家。
素来反应灵敏的人好似根本没发现有人来,撕心裂肺的嚎啕痛哭过后,是更加让人肝肠寸断的疼痛,回忆如潮水涌入头脑。
萧璟玉发觉那人已然沉浸于悲痛中无法自拔了,担心她过于沉湎便会疯魔,他连忙过去唤她一声。
“夫人……节哀顺变。”
宋依韵僵直的看了他一眼,身形晃了晃,终于失去意识。
萧璟玉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命人送回府中。
宋乐歆抱着母亲的尸身,不甘心的喊了一声,然而这一声毫无往日的无拘无束和洒脱,只剩浓浓的哭腔。
“王爷!”
她此时泪流满面,泪水风干后再度被热泪浸湿。心中只有对皇后的滔天恨意,但到底明白何为势单力薄。
“母亲是被皇后硬生生逼死的!”
“皇后先是在宫中逼
迫我姐姐与她为伍,我姐姐反悔后,皇后便来折磨我们,母亲是为了保护我和姐姐才失去性命的,还请王爷替我们报仇雪恨!”
萧璟玉怀中之人脸上尚且挂着泪痕,连晕过去都是愁眉紧锁,他心疼万分,对于世事弄人他感慨不多,却对失去母亲感同身受。
他脚步稍微顿了顿:“本王知道了。”
当天,英王府向宋乐歆发出邀请,请她去王府暂住一夜,再安排薛氏的后事。
宋乐歆第一次拎得清轻重缓急,她拒绝了,说死也要守在母亲身边,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以泪洗面,几乎要咳血。
英王府中一片寂静。
干涩的眼眸缓缓睁开,宋依韵大梦初醒一般。
她坐了起来,看着在床边睡过去的春雨,估计是萧璟玉派她守着的。
宋依韵心中突然空落落的,人在如此脆弱的关头便难免会想到家,而她的家,早已经四分五裂。短暂的温情全然不属于她一般,命运硬生生的将一切撕碎。
宋大人离世后,她勉强支撑,尚且走的下去。
而如今,薛氏也……
宋依韵突然惊觉,她再也没有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