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摆在魏冉面前的,是极其恐怖的困境——
要是城内没有太后和秦王,魏冉当然可以继续死扛——反正熊午良手里的火油有限,不可能把整座咸阳全部烧掉。只要拖到各地秦军赶来,那熊午良便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关键在于——太后和秦王就在咸阳城内。
若这两个人不幸出了问题……那秦国必将大乱……就算愤怒的秦人把面前该死的熊午良生吞活剥了,也根本无法承担后续的结果——
开春之后,楚魏韩等国落井下石……那就是灭国之灾了!
宣太后和秦王死于‘天火’的概率很小,但不是没有!
就算熊午良的火油弹只有十万分之一的概率能砸在宣太后和秦王的脑袋上……魏冉也不敢赌!
要说带兵出城迎击,和熊午良拼了?也同样不行。
要是打赢了当然皆大欢喜,然而要是打输了……那么咸阳无兵守卫,熊午良轻松拿下……太后、秦王都成了楚人的俘虏……
握草!
魏冉只是这么稍微一想,就打了个冷战!
“熊午良,你真狠呐!”魏冉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不由得愤怒地咬牙切齿。
世人皆知——七千楚军孤军深入,是不可能打下咸阳的。
熊午良的长驱直入,其实已经将自己置于必死的境地——就算他能成功打下咸阳,也无法在各地秦军赶来之前成功突围出去。
但是熊午良手里的‘天火’,却成为了扭转战局的关键——
天火的存在,让熊午良可以直接威胁到太后和秦王的性命……相当于熊午良手里握着一柄射不准的枪,而太后和秦王就站在他面前……就算那支枪打得再歪,魏冉也不敢让他继续这么一枪又一枪地开火了。
熊午良在赌!用自己和七千部曲的性命作赌!
他要赌的,就是秦人不敢和他赌!
魏冉长吁一口气,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力……一切,都在熊午良的计划之中。
“太后……议和吧。”魏冉有些艰难地建议道。
“议和,体面地结束战斗……熊午良可以活着回家,我大秦也不至于冒亡国的风险。”
“就算暂时低头……只是折了些面皮罢了,日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真要与熊午良鱼死网破……他只是楚国一个小小的侯爵,我大秦用国运和他赌命,不值啊!”
曲阳侯,你够狠!
你……赌赢了……
……
熊午良眼眸微眯,看着咸阳城内突然窜出一队骑手。
“连弩准备!”芍虎的精神正高度集中,还以为是秦军憋不住了,要出来拼命……他的大手高高举起,只要落下,便是万箭齐发……
“且慢……且慢……”那队秦军骑手居然高高挥起双手:“大秦丞相在此,要与曲阳侯谈一谈……”
熊午良笑了,与召滑对视一眼——果然,秦人扛不住了。
“让他们过来。”熊午良对着芍虎吩咐一声。
秦军骑手被解下了身上的兵器,魏冉在两个亲兵的带领下,气喘吁吁地来到熊午良面前。
“曲阳侯,你够狠。”魏冉死死地盯着熊午良,仿佛要用目光将后者杀死。
上次见面,还是秦楚两国签订盟约的时候——那时的熊午良跟在昭雎身后,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使’。这才两年时间过去,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带着军队,逼到咸阳城下……
而魏冉,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大秦霸相,居然要忍辱负重地与他议和!
焯!
熊午良的目光根本没看魏冉,而是仍然盯着咸阳城的方向,淡淡地说道:“是魏冉啊……两军正在交战,有何贵干呐?”
魏冉咬牙切齿,强忍着向那张白净的小脸吐唾沫的冲动,咬着牙按捺着自己,没有计较熊午良的无礼——
“芈良,你够狠!”
“这个赌,你赌赢了!”
“你走吧!带着你的部曲,永远离开咸阳……秦楚继续盟好,约定十年之内不再作战!”魏冉狠狠地盯着熊午良,似乎想从后者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熊午良终于收回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魏冉:“走?为什么要走?”
魏冉被问愣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熊午良会说这么一句话。他愣了一下,然后冷笑着道:“芈良,你是聪明人。”
“你不会真想把命留在咸阳吧?”
“你要想清楚了——我大秦的援军已经不远了,只要再耗一两天的时间,你就要死在咸阳城外了!”
“带着你的部曲离开,我保证不会追击……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你把命押在这次胜算并不大的亡命突击上,硬生生创造了冬日奇袭、以五万胜八万的奇迹……你够狠!够果断!”
“你并没有在战场上战胜我大秦八万大军——事实上这也并不可能。你选择以命相搏,想要逼秦国服软!”
“这份算计让本相……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