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
阮家书房。
“老爷您找我?”云霏月欠了欠身。
“你今日去寻郡王妃了?谈了些什么。”他开门见山地问没有丝毫迂回。
云霏月看着阮平章淡漠疏离的神情,心中卷起波涛。
他竟然派人跟踪?
夫妻数十载,为他生下一儿一女,他竟然如此不信任地派人跟踪!
云霏月内里翻江倒海,可面上却装成一副挫败上火的模样,只道:“是啊,那小贱人,我都那么低三下四地求她了,她连句半句好话都不肯帮星宇说!”
“要不是她咄咄逼人硬拽着星宇不放,星宇又怎么会怀恨于心铸成大错!明明就是那小贱人心思歹毒,她却还反咬我们星宇目无尊卑?这难道就是她身为郡主、郡妃的气度?”
“小贱蹄子,待日后白薇登上后位非叫她好看不可!”
阮平章平静抬眸,看着她依旧无脑的模样心中的怀疑散了些。
“好了你也莫要再说了,如今那丫头正得到圣宠连太后、国公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平白无故帮星宇,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说罢,他起身轻揽住云霏月的腰身,“你也别急,星宇终归是我儿,我会想办法救他的。”
云霏月眼眶泛红,摸了摸泪:“我只是担心星宇在牢里受罪,他身娇肉贵的哪里吃过苦啊!”
“放心,大牢那边我会打点的,不至于叫他被人欺负了去,你也辛苦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目前也只能如此。”阮平章送着人出了门,临门抬脚云霏月回了身,“老爷——”
“大喜,老爷大喜啊!”
忽然,廊中传来婆子的大喊,大呼小叫地传得四处都能得见。
书房门外那婆子兴冲冲地来,仿佛看不见云霏月一般,肥硕的身躯那么一顶,直接把当家主母顶到了门边。
她手舞足蹈地大喊,“老爷大喜,秦姨娘有孕,三月有余!”
“真的!”
“什么!”
一句话,两人两种境界。
云霏月本就被婆子撞得身形不稳,又听到了这话,头痛的瞬间炸开险些晕倒在地。
“夫人,你没事吧?您可不能为了这种事气坏了身子,大少爷还需要您!梧桐苑那儿只是有孕而已。”自小跟在云霏月身边的妈妈搀扶着人,说得小心。
云霏月神色阴晴不定,心情沉重,而阮平章。
“好,太好了,眉儿有孕真是我阮家莫大的喜事啊!”云霏月冷眼看着阮平章哈哈大笑。
秦眉有孕是大喜事。
那他儿子又算什么!
“大夫找了吗?眉儿眼下可有什么不舒服的?眉儿身子弱又要受怀胎十月的苦……这段时间你们可要看好你家主子!”
主子?
一个以色侍人的妾室被称为主子,那她这个当家主母呢?
云霏月心生薄凉,她半辈子都奉献给了阮家,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到头来得不到他半句好话像个贼一样被提防!
若她儿子惨死,秦眉又恰巧生下儿子,那她这主母是不是也该拱手让人了?
当初生下星宇,她的身子就败了,连太医都说她这辈子再难有子嗣……
一下子,云霏月心头升腾的不安之火愈烧愈烈,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
她脸色惨白的可怕。
而阮平章还在笑着,放肆大笑,一不留神就对上了云霏月的目光,只一瞬,他的笑容就变得抽搐扭曲,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态转而问道。
“霏月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身体没事吧,还不快扶着你家夫人回房休息!”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人遣送回房,不过是怕那些后宅手段葬送他的血脉罢了。
男人这东西,除了聊及子嗣时下面的宗筋热乎些,旁地都是冷情冷血的。
阮平章凑近,一派好丈夫的体贴作为:“星宇的事你放心,我和皇贵妃娘娘都会想办法的。对了,你方才叫住为夫是所谓何事啊?”
他笑着,但眼中露出的却是提防。
所谓何事?
她当然不能说,方才她自个儿蠢昏了头,竟然想叫他这个做父亲的牺牲仕途去救儿子。
若她出口,阮平章怕是原地就起了想弄死发妻的歹毒心思。
云霏月摇了摇头:“无旁的事,无非就是想叫老爷通融想想办法,让我见星宇一面,我是真放心不下。”
阮平章了然点头:“我会想办法的,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云霏月不愿再多说什么,神情倦倦地回了房。
只是,回头那瞬,秦眉身边的婆子投射而来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让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那一刹那,她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即使没了父亲,国舅依旧是国舅。
就算星宇没有父亲扶持,单靠着一国之母的长姐,他后半辈子依旧能锦衣玉食、富贵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