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身透过花梨木小窗往中宫那边夜空看了颇久,那边的人不再放烟花了,孔明灯也飞在夜空渐渐远了,变作夜空星子那般小,中宫那边彻底安静了。
他的心却不安静了。那边一静,他六神无主了。
苏文瑾在做什么。她睡了么。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叫他名讳。
后悔,早些时候失去理智把文瑾压在桌案强吻,说了很过分的话,她眼底的恐惧他回想起来觉得揪心,她被他的群臣排斥,她本身已经如惊弓之鸟。
女人在朝堂面前显得渺小,他却没有给她该有的温柔,属实,他也第一次面对这种接近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的场景,龙椅能否坐稳来到的焦灼使他有压力,焦躁。
父亲当年因为宠幸娄淑静荒废朝事被文广杀害,自己如今面临类似的场景,宠幸文广的义女,最终会输给文广么,四下无人时,孤寂。
他素来冷静理智,今日为了文瑾掌掴吴信,与百官对立是他毕生干过最不理智的事情了。但他并不后悔,反而有种畅快的感觉,内心里居然希望使文瑾觉得他值得。
既想做这天下苍生的君主,又想做苏文瑾的阿桁哥。
傅拿起桌案装着百七十颗星星的琉璃瓶,抚摸着瓶身,搁下,步至院中从地面捡起一个已经灭去的孔明灯,念起这灯是她亲手放的,眼底也温润了。
他还是想回家的,明知道不该在这种被百官揣测他专宠政敌之女的情况下与她过分亲热,明知该雨露均沾,分宠给众妃,平息百官的怨言,但管得住脚,管不住心,想肆无忌惮地与她做寻常夫妻。
好似越得不到什么越想得到什么。旁人越拦着他干什么,越使他向往什么。
敬事房呈来绿头牌请他选妃就寝,他沉吟片刻,是否做给百官看,平衡政治,使朝臣视线不要一味盯着苏文瑾,但还是摆手叫下去了,对旁人不感兴趣,甚至敷衍也不愿意了。
老莫看出君上心事,“实在挂念,不如悄悄去看看。不打扰。就看一眼。夜里霜露重,她身子不好,又作惊吓,可莫染了风寒。”
“去看看。”傅景桁便将灭掉的孔明灯搁下,随即朝凤栖殿步去。
“探子说蒋怀州已经下了漓山,明日晌午便会入京。”莫说。
“嗯。文瑾好久不见他了。上回见他还是长林受洗那次。瑾被盘在树上的竹叶青小蛇吓到,他用折扇托住文瑾腰身那回。几个月了。小时候我们三个最好。他总跟在我俩后面,他与我同岁。讲真,朕将大理寺交给他,是认可他的为人的。
他的再一再二,江南刺杀朕,连成,这二桩事情他出于对文瑾的喜爱记恨朕夺回文瑾,朕都还顾念些友谊。他此次叛国,实在使朕觉得将国法机构大理寺托付给他,是所托非人,他甚至把大理寺卿为民做主的底线也丢了。”
傅景桁失望,“他帮助文广,残害百姓,杀害朕的将士。那死去的曾是他的同僚。”
老莫说,“瑾主儿断手腕那次也见他一回。不过您那回没和他碰见。”
龙靴迈进凤栖殿,丫鬟奴才见了年轻的他便跪下打算出声问安,他抬手不叫说话,众人便息声了。
院里地上是燃放过的炮竹残骸,有些火药石的气味,院里不见她人,她常用的宫扇随手搁在院里乘凉椅上。
他往阿嬷卧寝看,小兰正打门帘出来给阿嬷去拿茶,见皇帝在门处知道他来意,便不声不响指了指小厨房的方向。
傅景桁点了下头,便静声去了小厨房,还没到小厨房门口,便听见厨房内传来几声咳嗽。
她病了?着凉了?她一咳嗽他心就紧了。
他打小窗往里看,她正在揉面团做酥糖糕,一缕发丝从耳际滑下来,她漫不经心地把发丝挂在耳后去,侧颜好生温婉。
文瑾左右没有睡意,放完孔明灯便熬夜进厨房做酥糖糕,她早年给吴信他们做过多次,每次吴信等人来冷宫故居和皇帝密会时,她会做这种甜品给他们用。
她叫宫妃回去省亲,实际她清楚,与皇帝不交心的不用请也会回朝,主要还是吴信、刘迎福等十来个要臣。
她哪里晓得皇帝来了,她只是静静做酥糖糕,油锅炸糖糕的时候油星子渐手背上一滴,烫得起了水泡,她没有声张,随手把油星子擦掉,继续炸酥糖糕,做好拿食盒装起,也是有些个心思,人心肉做的,她抱着睡着的长林,叫侍卫保护着她,就乘马车趁夜去了位于京城长兴街的将军府邸。
傅不声不响跟着她,将马车停在路边,掀开车帘看她犯傻,吴信他们要的是她命,是他休弃她,不是她的酥糖糕,他觉得挺有趣,她还是小时候的性子,处处保护他,哪怕她已经保护不了此时的他了。
文瑾知晓重臣和皇帝怄气,是权力的抗衡,她一届后宫女子出面根本于事无补,明知道男人不如女人感性的,旧日情分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她还是厚颜过来了,文瑾握住门环把门叩响。
将军府守门将门打开见是位顶貌美毓秀的女主子,并且抱着个睡着的粉雕玉琢的娃娃,深夜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