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山路湿滑,十分难行。
沈父面无表情地跟在沈母身后,这次上山,他们只随身带了四个仆从。
沈父放心不下妻子一人上山,只好陪着她一起。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也想再最后看一眼那个被他们扔下的儿子。
皇命在身,他们不日就将离开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槐南城。
终于来到了山顶,残破的寒山寺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因为年久失修,寺门十分残旧,摇摇欲坠,一股强风似乎都能将破门席地卷走。
寺门前的古木下有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正盘腿席地而坐,闭目入定。
“小师傅。”沈母上前开口,眼前的这位小和尚模样出尘不凡,让她心头忍不住一阵惊叹,这世上竟有如此标致的人。
沈暮寒睁开了眼,看向眼前的妇人,她身着华服,浑身贵气,只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他的母亲周若枝。
“小师傅。”沈母又喊了一声,“我来此寻一个人,名字叫做沈暮寒,你可认识他?”
沈暮寒起身,对着她行了个礼:“施主,寒山寺中没有沈暮寒。”
因为他自拜入寺中,便得了法号,名为摒尘。
“小师傅是不是搞错了,他是我的儿子,十五年前被送来寒山寺中。”沈母以为沈暮寒遭遇了什么不测,心急如焚地问道,“你们住持何在?我要去找他!”
“住持在寺中礼佛。”沈暮寒丢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父则是神情怪异地看着沈暮寒离去的背影,他觉得这个小和尚似乎很没有礼貌,而且言语之中压抑着几分愠气。
沈母跌跌撞撞地推开残破的寺门跑了进去,一直跑到了寺庙最中间的大殿之内,看到了正在礼佛的住持。
“智空大师。”沈母跪在佛前,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来此寻我儿沈暮寒,还望大师为我指明方向。”
智空大师是寒山寺这一代的住持,也是智缘大师的师弟,他已耋耄之年,胡须雪白,却依旧神采奕奕,眼中透出精光,俨然一副高僧姿态。
“施主,缘来缘往皆为空,你既已丢下他,何苦再来扰他清修。”智空大师双手合十,闭目而语。
“是我的错,我没有能力保护他,让他小小年纪便被送到这寒山寺中孤独地长大,我甚至没有勇气来看他一眼。”沈母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再来看看他,此去别离,这一辈子,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始终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大师,求你,再让我看他一眼吧!”
“俗世之念,当断不断必受其难,也罢,如不面对,便无解法。”智空大师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对着身旁的人说道:“去将摒尘请来吧。”
沈母擦干了眼泪,转过身满脸期待地盯着门口,沈父亦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她的身旁。
他又何尝不想来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呢,只是长辈下了严令,不允许他们私下前来探望,怕他们于心不忍再将沈暮寒接回沈家,败坏沈家的门楣。
此番上山也是周若枝跪在长辈面前整整两日才被允诺的。
一道出尘的身影自殿门缓缓走了进来,沈暮寒对着智空大师行了个礼,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沈父沈母一眼,站到了智空大师的身侧。
“智空大师,我儿呢?”沈母错愕地抬起头望着智空大师。在她的记忆里,沈暮寒还是那个十岁才能磕磕巴巴说出一句完整话来的稚嫩小儿,哪里会想到,智空大师身旁的那个样貌出尘的小和尚,便是她朝思暮想的儿子。
“摒尘,去见过你的父母吧。”智空大师双掌合十,看着沈暮寒说道。
沈暮寒上前两步对着他们行了个礼:“施主,摒尘有礼了。”
沈母瞪大了眼睛,寺门前的那个小和尚,就是她的儿子沈暮寒?
不不不,不可能,她的儿子她知道,一直到十岁都如痴傻儿一般,说不清楚一句完整的话来,哪里会是眼前这个风姿卓绝谈吐不凡的小和尚。
沈父也不相信,看着智空大师,满脸的疑惑。
“摒尘,他们是你俗世中的父母,你缘起于此,应当自行面对,自作取舍。”智空大师留下这句高深莫测的话便带着人离开了大殿。
庄严肃穆的殿中只留下了沈暮寒和他的父母。
“你,你真的是暮寒,是我儿?”良久的沉默之后,沈母率先开口,她一直在沈暮寒的脸上打量,直到在他的右眼眼角下方看到了那颗不太显眼的泪痣,这才确认了沈暮寒的身份,起身将沈暮寒拥在了怀中,痛哭道,“儿啊,娘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沈父的心中也十分诧异,这个小和尚竟真的是自己的儿子,那个痴痴傻傻的呆儿?
沈暮寒面无波澜淡然地开口:“施主,贫僧如今法号摒尘。”
摒尘,摒尘,摒弃俗世前尘,智缘大师当初也是希望他能做到如此,才会将这个法号赐予他。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沈母紧紧地抱住沈暮寒,“娘想好了,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