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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明镜台(十四)(2 / 3)

移山填海的本事,也终究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粒石子,没本事于一念之间瞬杀十数只同阶大妖,刀光剑影里,还是留了可乘之机,等到一战过去,趁夜潜入的十六只元婴妖兽尽数陨落,可上清宗也因此死伤难计,一片哀鸿。

夤夜鏖战后,精疲力竭的上清宗弟子强打精神收拾残局,分整元婴妖兽残躯时,不知是谁发现,其中一具巨蟒残躯上,一支看着分外眼熟的玉笛狠狠贯穿而下,将巨蟒坚逾玄铁的鳞片彻底洞穿,笛身也布满裂痕,向上轻轻一拔,便和鳞片一同四分五裂,碎得再也拼不起来了。

发现这支玉笛的几名上清宗弟子没将之当回事,只在月余后的闲谈里无意间提及,共同回忆起那一战中,曲砚浓于盛怒中全力出手,以掌中的玉笛作箭,朝其中一只巨蟒悍然一掷,将那元婴期的大妖立毙当场。

当时全宗上下惊惶一片,哀鸿遍野,嘈杂的环境里很难留意他人的战局,更别提别人的交谈,只有寥寥几人不清不楚地听见曲砚浓在盛怒出手之前,语气冰冷带怒,隐隐约约叫了一声“长亭”还是“上庭”之类的话。

可这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连提及的人也只做谈资,谁也不曾当回事。

唯有一个全宗知名

的老好人,脾气绵软,被迫包揽过各路师兄师姐塞来的宗门杂务,几乎走遍整个上清宗,发出一声无关紧要的感慨,“……说起来,夏长老的若水轩里,本来也养了一条元婴巨蟒呢。”

卫朝荣送给她的粗糙竹笛碎在想用而不敢用,珍贵罕有的玉笛碎在刀光剑影,她辗转里想起过那么多遍,可今天想起的却是另一支。

一支背后没有藏着故事的、最普通的笛子。

说是一支笛子,其实并非特指某一支,而是指她从他那里学来了无用之用,花了很多年拿起笛子,却没想到在道心劫里又慢慢放下了。

她总觉得世事无趣,做什么都只有一时半刻的兴致,再往后就是深深的空虚寥落。

最开始,只是对新鲜事物没了探究的兴致,无论见到什么都牵动不了心绪;再后来,从前的爱恨也消磨,自己却浑然不觉,直到偶然回顾,才发觉心底早已荒草丛生,唯有和他有关的那一点记忆还鲜活。

对一个性情炽烈激越的人来说,慢慢淡忘爱恨悲欢,无异于世间最大的酷刑。

她激烈挣扎,有好几百年什么事也不做,全心全意地扑在这场困兽之斗里,她不相信自己会有一天连爱恨也不能自主,成为她心里不名一文的、真正的废物。

一支无用之用的笛子被她带在身边,承继了多年前蒙昧未解的情愫,也见证过她萍水相逢友情,最后在阆风苑里吹响一曲兴之所至的阆苑曲,她原以为那是她到最后也不会遗忘的东西,可时光荏苒,在漫漫尘霜里,她紧握的手慢慢松开,在未觉时坐视掌心的沙飞走。

到那场无声挣扎的结尾,她残留着一点不甘心,仍口口声声说着要对抗道心劫,卫芳衡见证着她很多次拿出竹笛,放在身边,每次都做足了对抗的决心,可几个年岁过去,不知不觉又放下了。

再惊觉,再不甘,再拿起,再放下……

说不清多少次有去无回的轮转,她到最后也许已觉得这徒劳无功的挽留本身也无趣,在记忆中的最后一次惊觉论沉沦后,她又一次取出,拿起,看了半晌,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意思极了,何必再重复这已知终点的旅程?

于是她松开手,任那支竹笛落回乾坤袋中,一次放下,就再也没有拾起。

后来,她寥寥落落零零散散地想起,只是想起,连手也不曾再伸出过。等到她想也不再想起的时候,她心里模模糊糊地知道,过去的那个曲砚浓在她身上离开了。

卫芳衡问她说,淡忘自己的过去,是不是有一点可惜?

她不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实在也很无聊,如果她当时感到可惜,就不会忘,她已无悲无喜,谈什么可惜?有情是她,无情也是她。

真正觉得可惜,唯有重拾之后。

千帆过尽,心绪重拾,故地重游,触景生情,她忽然觉得有点可惜。

“吹吧。”曲砚浓说。

管什么不通音律,能吹响时,就尽情吹响,别等到意兴阑珊,再也拿不起了。

英婸轻而易举地放弃

挣扎,驾驭鹤车本就是她的差事,她也不是矫情的性子,总是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献丑了。”

“㈤()㈤”

英婸放下竹笛,擎在掌中,伸手向鹤车彬彬有礼地一引,一边回答申少扬的问题,“是真的,也是假的。”

鹤车是将已死鹤妖的躯体加以炼制,躯体中犹然保留着鹤妖的一两分精魄,因此宛若生时,未起阵时便如鹤群,起阵后就成了銮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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