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浓回到知妄宫的时候,卫芳衡正趴在桌边奋笔疾书,一大沓的纸页从桌上垂落下来,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她挽起一张,细细地探究半天,“……这是账簿?” 卫芳衡握笔的手半点不停。 “是镇冥关的账簿。”她板着脸说,“镇冥关一共坏了多少块镇石,按照望舒域列出的价目,合计需要一千一百二十万铢清静钞。” “一千一百二十万”被她说得很重,每个字都咬牙切齿。 曲砚浓恍然大悟般似模似样地点头,“原来一共需要这么多钱,现在我知道了,真是辛苦你了,统计出这些不容易吧?” 卫芳衡总是能被这人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得破功,她蓦然把手中的笔扔在桌上,气哼哼地说,“不容易?当然不容易,就在你游山玩水的时间里,我亲自去了镇冥关,一块砖一块砖地数出来的!” “一千一百二十万铢!”卫芳衡眼睛瞪得很大,怒火几l乎要烧着曲砚浓的眉毛,“你就是再有钱,又能经得起他们糟蹋几年?再塌五次,你就该卖身还债了。” 曲砚浓不得不公正指出:“如果我没有把比试定在镇冥关里,以沧海阁替换镇石的频率,镇冥关是不会崩裂的;如果镇冥关没有崩裂,我也不会重构它,那就不会有这么多镇石同时损坏,也就不需要花这么多钱。你这么算,对我和沧海阁都不公平。” 卫芳衡气得把账簿扔了,“那你还和沧海阁成一边的了?” 曲砚浓抬手,将卫芳衡扔出的账簿拿在手里。 她总是不着急,漫不经心地翻着卫芳衡费心费力理出的账簿,上面的数字和她心里算过的数目相差仿佛。 “钱啊钱。”她无意义地感慨一声,有点淡淡的讽刺,但又说不好究竟是针对谁,像是真心发问,又像是随口一说,“钱是好东西吗?” 卫芳衡挪了个位置,离她更近一点,重重地坐下,哼了一声,“你说呢?” 简直是明知故问。 钱也许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有了钱就能买到一切珍贵的东西。 曲砚浓神色淡淡地点头,“可以买到镇石,造出镇冥关,也就相当于是买来了五域数不清的人命,当然是好东西。” “可是钱再有用,也只能买到人力能及的东西。”她说,“在人力之外,天命之下的东西,就算手捧再多的清静钞,又能有什么用?” 卫芳衡下意识地反驳,“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和你一样,需要考虑人力之外、天命之下的东西啊?” 普通人关心的、在意的无非就是柴米油盐,是今天的修炼、明天的灵丹,天命?太遥远了。 对普通人来说,每一铢清静钞、每一块镇石都很重要。 曲砚浓放下账簿。 “那你就错了。”她说,“我不那么生气的理由其实很简单,我不把镇冥关的崩裂当做一件天塌了的大事。” “你知道吗?卫芳衡。”曲砚浓轻 轻地说, “整个五域、这个世界, 早晚是要毁灭的。” 卫芳衡不相信,以为她又在不着调了,故意顺着她说下去,哄她开心,“毁灭?怎么毁灭?” 曲砚浓没有一点笑意。 “传说中,会有魔主诞生于冥渊中,啖山噬海,率亿万魔众,分食整个世界,最终和所有生灵一道归于毁灭。” 卫芳衡皱眉:“现在五域根本没有魔修了,哪来的亿万魔众?” 曲砚浓没什么表情地敲了敲桌子,“魔主就是魔的起源,他可以把魔元所触碰到的一切东西都化为魔物。” 卫芳衡想信又不敢信,“你……那你和魔主比,谁更厉害?这个传说真的是真的吗?” 曲砚浓没有回答。 卫芳衡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答案,终于忍不住追问,“那你以前怎么不说呢?怎么没人知道呢?” 曲砚浓凝神想了一会儿。 “不重要。”她说,“知道了又怎么样?” 卫芳衡噎住。 知道了又怎么样?又有谁有办法?说出去反而引起五域动荡。 “魔主本来就是古籍传说里荒诞不经的存在,不是只有我知道。”曲砚浓冷不丁抛出了这么一个惊天雷,她自己反倒是又翘起唇角,向后仰靠在榻上,悠悠闲闲地看着卫芳衡焦躁地走来走去,“你去问上清宗里年纪大一点的长老,也许比我说的更头头是道。” 卫芳衡烦躁地追问,“那破古籍里就没有说,怎么样才能解决这个魔主?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曲砚浓一直觉得卫芳衡很神奇,不是每个人在知妄宫里忍受一千年,还能永远保持活力和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