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此类消息传递,如微风拂江,水波每时都在流动,搅不起大的水花,可是想清理又清理不尽。他们传递的情报,十条中未必有真,但百条中必定有真。当我们察觉水波下藏有暗流,就是第二种底层谍人出动了。”
邹娘子赞同:“是。城中情况不对,但要我说出哪里不对劲,我找不到证据。”
“我跟阿姊一样,也隐有察觉,推测不出什么。”他摇下头,“这部分谍人带着不同的固定任务来襄平,城内一定发生过不寻常的事,一定是不寻常,才触发他们的任务,让他们无法忽视,不得不执行。”
“襄平集州治、郡治,商贾熙熙,匠人攘攘,可以说每天都不寻常,又寻常。动静最大的是几次征兵,但这种消息往往不等谍人把情报送出去,战争已经开启。”
“是啊,这也是我之困惑。”
邹娘子感叹:“有些人在这里生活得太久,早忘记自己是谍人,无论武力与警惕均不如从前。可惜啊,他们的迟钝和胆怯,达不到让我们侥幸的程度,反而扰乱我们的判断。”就如当年她在异国一样,能逃生,非她机警,而是自身失去了谍人的特征,导致敌对势力没在第一拨搜捕中逮到她。
刘清:“以我个人的感受来看,不寻常之事有……外郡乡兵越来越多;骑士、步兵陆续集结离城;一直未在街市见过东夷校尉、太守,但不能推测他们不在襄平。还有一件!我们跟王匠师走得太近,导致我们忽视了!”
邹娘子懊恼的拍下额头:“是。曲辕犁,风箱,哪个都利于千家万户。我得去趟吏署,我记得有两年的‘辽东大匠’遭遇过不同横祸,具体情况应当存有文书。”
“人多查得快,我跟你去。”
“你无权限,先在街上转转。”
刘清还能不知这点?没蹭上便宜,郁闷不已。唉,他何时才能成为正式的吏?有王葛在前,只能说明他本事不够,非年龄原因。
邹娘子到吏署时,那些木匠师刚签完密契,跟她错身而过。
吕翁走在最前:“唉。”听完王匠师的心得后,他也有千句心得啊,好郁闷,离开后不能跟任何人吐露。
蓝匠师:“唉!”吕翁,我懂你。
张匠师:“唉……”吕翁,蓝匠师,我懂你们。
二十多人,要么神色复杂,要么摇头叹气的。
邹娘子猜出这些人就是来讨教匠术的木匠师。出啥事了?不是在功曹署传授匠术么,怎么来吏署了?还各个惆怅!就算阿葛讲得不好,也不至于如此吧。
数墙之隔的功曹署,王葛与王彪之分坐两边,齐齐望向上首的段娘子。
“按刚才王匠师讲的,风箱跟喷药柜的道理相通,那风箱也可用来喷洒农药、用在灭火上?”
“是。但密封得改,不能用鸡羽。”
王彪之:“嗯,风箱结构比喷药柜简单,更利于贫困地的推广。王匠师在讲解风箱时,是不是有未尽之意?”
一个个比猴还精。心事被看出,王葛就不隐瞒了,说道:“不是风箱。我是突然想到灯油了,如果喷药柜中装的是麻油,把麻油喷出之际,另个人在前方执火把,会烧多远?”
她描述的,是宋代出现的一种火器:猛火油柜。
受限于密封功能不足,王葛才有所犹豫。不过理论可以先提出,制简易版还是可行的。
廨舍静谧。
这种静谧不单指没人回答她,而是一种气氛上的静止,段娘子、王彪之的大脑,均诧异停留在王葛的假设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