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昼夜交替之时。
天空仍笼罩在昏暗凄迷的夜色之中,崔府别院内已是张灯结彩,绫罗绸带满目红色。
急促的脚步声从长廊外由远及近。
白菁从梦中惊醒,就见门外传来喜嬷嬷的喊门声:“姑娘,该起身了。吉时不等人,老奴奉命前来为姑娘净面梳妆。”
白菁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便是她要出嫁的日子了。
“去开门吧。”
杨柳福身应是,走到门口刚拉开门栓,喜嬷嬷就带着一群端着洗簌用品与翟衣吉服迫不及待的窜进屋里。
“快快,伺候姑娘洗漱更衣。”
白菁才刚掀开被子,就被一群手脚麻利的婢女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婢女们动作迅速的伺候着白菁洁面洗漱,脱下身上的轻纱睡衣,换上绣有青绿色翟鸟的喜服锦袍,肩披正红色金丝祥云霞帔锦帛,片刻之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新嫁娘新鲜出炉。
紧接着,打扮得焕然一新的白菁就被喜嬷嬷推到了梳妆台前。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乌羽瀑布般的长发柔滑的披肩而落,一把洁白无瑕的象牙玉梳顺着乌黑的发丝滑落而下,五福夫人轻柔的祝福语缓缓响起。
为白菁梳发念祝福词的五福夫人是崔氏的旁支出嫁女,成婚数十年与夫君鹣鲽情深,夫君后宅简单,她也得夫家珍之宠之,乃是族中出了名的婚姻美满五福俱全之人。
“三梳儿孙满堂……”
梳齿轻轻在白菁乌黑的秀发中穿梭,黑色与纯白对比极其鲜明,每梳一下都伴随着一句吉祥的话语儿。
五福夫人指尖捏起乌黑的发丝,一点点挽起白菁的长发,盘成妇人发髻。
捧着托盘的侍女呈上钗环发簪。
一顶嵌宝石的莲花垂丝金冠在烛光中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过了今日,姑娘便是裴家妇了。”
五福夫人双手捧起莲花冠缓缓地戴在白菁的发髻里,六条金丝流苏自两侧鬓发间卷曲垂落,流苏下坠着的东珠在烛火中光彩夺目。
步履摇曳间,莲花冠上的垂丝摇曳生姿,白菁美得惊心动魄,清丽而又华贵,犹如月宫里的姮娥下凡,身上的珠光宝气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她美得足以夺走所有人的心神,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五福夫人目含惊艳,本就是人间难觅的绝色佳人,盛装打扮后十分的美也展现出了十二分的艳色,谁能不为她的美丽动容?
也不知裴家的四郎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娶到如此绝色的美人。
按照平日的规矩,五福夫人还需说些让新嫁娘进了夫家门后谨守女戒女训之类的教诲之言,然而此时面对这样一张绝色的脸,她委实说不出任何训诫之言。
像她这样美丽动人的姑娘,哪个男人舍得委屈了她?
五福夫人索性略过了这一个流程,直接从托盘里拿起一把缀满珍珠与金红宝石的月锦团扇递到了白菁手中,“姑娘,此乃遮面扇。上花轿后,请姑娘以团扇遮面而行,喝过合卺酒礼成后才能却扇。”
此时的婚礼不兴盖红盖头,女子出嫁常以团扇遮面,待婚礼完成后,才能却扇洞房。
白菁接过团扇拿在手中。
直到此时,她才有了一种将要嫁为他人妇的真实感。
“裴家妇吗……”
白菁勾唇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五福夫人声声称道她将从崔氏千娇百宠的贵女成为裴家妇。说什么今夜过后她的名字将出现在裴家的族谱之上,她的身上都已被打下了属于裴矩的标签,她不再是崔白菁也不是崔氏阿瑜,而是裴崔氏。
可她是艳鬼啊,指望一只披着人皮的鬼物去遵守男权社会给女人制定的温顺服从的规则,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嫁为人妇后,出嫁从夫?相夫教子?贤良淑德?在身体不适不能侍奉夫君时主动为他准备陪床的使女疏解一二?
哈,怎么可能?
应该说,今日过后裴矩此人就被打上了属于艳鬼的标记,艳鬼不介意在猎物的面前伪装成柔弱娇怜、温柔多情的柔弱女子,对于自己的食物,她总是不吝惜宽仁和纵容。
她总要让猎物心甘情愿跳进艳鬼编织的情网里,就像一只落入蜘蛛网上的可怜小虫,美梦过后等待他的则是插翅难逃的厄运,被凶残的捕猎者一口口吃干抹净的命运。
鬼物生性贪婪而霸道,最不愿与旁人分享食物,哪怕是同类,看上了同一只猎物那也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胜者可获得猎物的支配权,败者只能沦为强者的食物被吞噬干净。
想到那只出了精气还生出一丝甜蜜蜜的情丝味道的猎物,白菁眸光迷离又魅惑。
在她吃腻味之前,什么红袖添香什么圣女仙子,裴矩想都别想。等她尝够了裴矩的精气之后,他想如何都可以。
毕竟那个时候,裴矩身上再也没有了能够吸引艳鬼的东西,自然也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