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八千丈,归墟无间狱。 的确是个埋骨的好去处。 崇珏不知杀了多少人,降魔杵上已染尽鲜血,滚烫的血浸湿他的掌心。 明明视线全无,但灵力铺洒周遭,隐约可见一道道象征着生机的绿色灵力从一个圆点为中心朝着周围四处蔓延。 枯枝遍布。 崇珏挥出一道灵力轰然将枯枝击碎,一步步走向那虚幻的人影。 夙寒声的浑身经脉长出枯枝朝着整个无间狱蔓延,只有心口处的树枝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凤凰花枝,他一头雪发垂曳而下,大概是察觉到崇珏来了,奋力抬头露出个笑。 “你不是一直想要凤凰骨吗?” 崇珏怔然看着,无论杀多少人都始终稳如磐石的手此时却抖得不像话,沾满鲜血的降魔杵直接从掌心脱落,锵地落到地上。 他上前单膝跪地,伸手想要去触碰夙寒声的脸。 伴生树用残存的意识不想让任何人靠近它的主人,奋力化为尖利的枯枝刺来。 一声闷响,直接刺穿崇珏的掌心。 崇珏像是不知疼般,手指发抖地捧着夙寒声的脸,轻声道:“我从未……” 他从未想要得到过凤凰骨。 崇珏知晓何为贪嗔痴恨欲,可却从不知什么是爱,总觉得和善意差不多,对那悲悯的爱嗤之以鼻。 直到此时此刻,无数生机止不住地从夙寒声身上往四周倾斜,就算用尽全力也无法阻止,甚至嗅到那股让他熟悉的……死气。 崇珏此生屠戮太多人、凶兽,甚至是厉鬼,第一次觉得那股本来让他着迷的死气如此胆丧魂惊,以至于他的手止不住地发着抖。 夙寒声要死了。 如神女所说,是自己的折辱,硬生生逼死了他。 夙寒声宁愿选择如此惨烈的死法,也要摆脱这种炼狱似的生活。 崇珏道:“我不想回人间。” 人间不爱他这种天生恶种。 夙寒声却已听不到了,头缓缓垂下,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为你打开重霄界门,重回人间吧。” 刹那间,崇珏的眼前陡然变得黑暗。 ——他是个瞎子,本就瞧不到什么,但灵力却能为他拟出虚幻的轮廓。 此时那熟悉的轮廓悄无声息地一寸寸消失在识海中,只剩下一片密密麻麻冲天的参天巨树。 一枝鲜艳欲滴的凤凰花枝迎风生长。 微弱的一声玉碎声响。 夙寒声腰间悬挂的灰扑扑的破碎玉珏终于彻底裂开,簌簌从裾摆处缓缓落下。 崇珏一时说不出到底是因本命玉珏的破碎,还是夙寒声死在他眼前,哪个让他痛苦成心脏几欲裂开,他踉跄着拂开包裹着夙寒声的枯枝,将那单薄的好似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躯壳拥在怀中。 “夙萧萧……” 崇珏从来不知悲伤、痛苦为何物,更不懂何为颓然 和绝望。 玉珏破碎成齑粉。 也许他能将整个无间狱屠戮殆尽,用他们的魂魄和三毒五恶重新维系住这具躯壳和神魂。 明明有活下去的希望,崇珏此刻却亿厌恶了死气,贪恋夙寒声这具躯壳最后一点温度,想要在枯枝林中拥抱他。 那簇凤凰花枝仍然还在生长,轻缓地刺破崇珏的心口。 衣襟中那破破烂烂的庚帖掉落到地上,胡乱摊开,碎玉被风吹拂着落到刚刚干涸的墨迹上。 同生共死。 倒是应验了。 *** 夙寒声要急得团团转。 元宵佳节,夙玄临故意拽着他在别年年东跑西跑,逛了一整条街,末了还不尽兴,竟然又拽着他去了几百里外的元宵灯会上大逛特逛。 夙寒声吃元宵都吃吐了,看天色越来越黑,终于没忍住,讷讷道:“爹,我该回去了。” 夙玄临将一盏花里胡哨的灯盏递给夙寒声,笑嘻嘻道:“看,爹给你赢的,好看吧?拿好,看中哪个了就和爹说,我都给你赢来。” 夙寒声愁眉苦脸:“我想回去。” 夙玄临:“什么?最上面那个?!行,有点难度,但你爹是谁啊,肯定能给你拿来。” 夙玄临撸着袖子就要去赢花灯,夙寒声一把抓住他,气沉丹田,道:“爹!我要回家!” 夙玄临:“……” 周遭的人朝他们投来古怪的视线。 夙玄临懒洋洋挖了挖耳朵,很不在意地道:“灯会才刚开始就要回去?” “我们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