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路观察,夜色里看不清,脑海中景象却渐渐清晰。这里虽还未至凉州附近,并没有亲身到过,但舆图里的地形她至少见到过,也记住了。 脚下渐不平坦,又入了戈壁。她仔细回忆,直至停下,四周起伏不平,坑洼遍布,连着远山,皆是尖石硬土。 封无疾牵马在侧,立即会意,是打算就在此处设伏了。 舜音抬手指了指前后:“将主力分开于前后两端埋伏,不管他们人有多少,一旦进入中心,于前端拖住他人马,将之隔开,单独引至后端活捉。” 封无疾问:“可前后两端相距略远,万一他不中招当如何?” “他不会不中招,别忘了他当时伏击的目的。”舜音冷声说。 封无疾还没想透,她已催促:“快!” 他不再耽搁,立即转头去分拨人手,于两端隐藏,又留少数人手跟随自己留在中间。 人马很快分头藏去,舜音忽而又低又快地道:“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封无疾在她跟前停了停,怕她夜色里看不见一般,重重点头,声却低:“阿姊放心,我一定顾好自己,你也要小心。” “自然。”舜音语气平静,转头吩咐护卫们也藏去后端接应。 封无疾刚牵马要去一侧藏身,忽而停住,凝 神听了听,似还不够,又单膝着地,贴耳在地听了听。 舜音看见他黑影动作,立即问:“有动静?” 封无疾起身,靠近她右耳边道:“古怪,我们方才探到贺舍啜那处都只觉安静,往回走却好似有了动静,似乎就在我们后方。但后方是下风口,时有时无,我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现在又没了。” 舜音不禁心底一紧,又马上稳住:“那就留意后方,不要贸动。”说完牵马走去一侧低洼处。 封无疾快步跟上。 最沉的夜色缓缓褪去,天际一分一分变青,几缕微云尚且白中带灰。 天色还早,但对于逃窜而言却已算晚。 一阵风过,带过弥漫的尘烟,尘烟后是匆忙打马而来的人影,一个个灰头土脸、浑身脏污,有的还衣带血迹,手里拿着弯刀,模样警觉又仓惶。 人影中央是坐在马背上的贺舍啜,身上还穿着那身圆领汉袍,下巴上已冒出泛青胡茬,发髻蓬松散乱,被前后左右围得严严实实,手里的弯刀已出了鞘,阴沉着双眼来回扫视四周。 舜音藏身于中间的低洼处,脚下是遍布的碎石,身前是石块尖利嶙峋的断壁,只双眼看了出去,为防暴露,又很快低头,脸却已冷,手按在腰间,摸到了匕首。 身侧封无疾动了一下,她转眼看去,见他张了张嘴,比划着口型:为何觉得他们竟像是被追赶而来的? 舜音又朝外看一眼,确实像遭遇了追赶,如此惊慌,但河西之地本就多巡视兵马,他们虽一路只走无人之地,也难保到没遇上过,说不定正是躲避巡视兵马才会如此狼狈。 越狼狈越好,对自己而言才有利。她手在地上点画了几下。 封无疾低头去看,这是估算了贺舍啜身边的人数,前后大概两百多人,后方左右她还画了两点,暗示可能左右两翼还有尾随殿后的,那是处木昆部一贯谨慎狡诈的作风。但不管如何,比起先前伏击他们的人数,已然大大减少了。 封无疾点点头,意思是只待时机,可以随时动手。 舜音往后方看去,天边渐白,云压山头,厚重低垂,除了风就没什么动静,昨夜似乎真的只是封无疾听错了。 她细细沉思,若真有动静,也不可能是贺舍啜的帮手,他若此时还能有帮手,就不会是这般逃窜光景了。 外面尘烟弥漫着往前,贺舍啜这一行人已踏入他们视野中心,全程没有一句话,却渐渐加快了马速,大约这里地形不平,他也不安,看似就要不管不顾地一下冲过去。 舜音倏然抬手。 封无疾赫然一跃而出,抽刀故意大喊:“杀!” 霎时间他身后人影上马,迅疾冲出。 贺舍啜一停,反应奇快,立即喊了一声突厥语,周围团团围护他的人马纷纷冲来抵挡。 他毫不停顿,打马便要独自往前冲,一如之前,毫不顾念手下人死活。 然而前端人马已全冲出来,侧面封无疾又策马奔来,挥刀便砍向他马 腿。 贺舍啜险险抬刀隔开,前路被断,却仍试图自另一头侧面冲出,并没有按设想往后端而去,仿佛对后方躲之不及一般。 舜音早已看见,霍然起身,翻身上马,一振缰绳,马扬嘶一声,直冲出了低洼之地,踏上高处。 贺舍啜转头便看到了她,又看一眼封无疾,此时方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