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洲立在城中街角。 天色将晚,四下晦暗,行人亦陆续退去。 他如常在官署中忙完了军务,近日难得返回一趟军司府,却下马停在了此处,再往前就能一路直去东城门处,但到底还是没有过去。 张君奉牵马跟在一旁,低声报:“先前之事,已传入总管府了。” 穆长洲颔首:“也该传入了。” 伏击之事发生在与中原的交界地带,但到底还是属于河西之地的会州,会州都督一旦得知,必然会着人送来消息。 他目光遥遥往东,看着渐渐黯淡的穹窿,压低声:“按先前安排行事。” 按他安排,很快会州之地的巡视兵卒就会收到中原方向派人来探的消息,继而传入总管府。 那就意味着此次贺舍啜于河西之地伏击一事已经惊动了中原,或许中原朝廷已想插手,毕竟在伏击中受伤的可是中原官员。 张君奉领了命令,小声笑了:“那若换是我,得赶紧改口把夫人接回来才是,免得人真去了长安,将这事传得更广,岂不是更让朝廷有理由介入了。” 话一停,他看向穆长洲,笑已转为诧异,差点要问:你莫非就这么打算的? 穆长洲面无波澜,仿佛什么深意都没有,不紧不慢说:“他们自然不会去接,却也没理由再阻拦人回来。” 只是,她得愿意回来。 穆长洲嘴角一抿,如同自嘲,忽而自远处收回目光,朝后方瞥去一眼。 隐约急促又仓皇的脚步声传入他耳里,后方一人,似乎是个总管府的侍从,手中抱着东西,看着像是自一间铺子里置办了物事出来,正要离去,眼却在往他这里瞄。 张君奉随他视线悄悄扫过去一眼,回头自齿间挤出声:“军司近来少不得也被留意着。” 路上更空,已快无人,有人从对面铺中走出,刚要走,又停下朝这里见了一礼:“军司。” 穆长洲看去一眼,一个身着胡衣的姑娘,本没在意,见她见礼才想了出来,似是阎家那个姑娘,好像叫……阎会真?他忽而走了过去:“稍等。” 已要宵禁,阎会真历来自由,在城中闲漫,到此时才匆匆要回,却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军司。 但也没想过他会搭理自己,她见礼时还想着他那时看着夫人的眼神,又想起当日他送走夫人时的场景,不想自找没趣,都要走了,不妨他竟叫住了自己,一时惊讶停住。 穆长洲缓步走近,口中随意问:“西州都督与夫人近来如何?” 阎会真讷讷回:“我阿姊夫妇在西州都好,多谢军司关心。” 穆长洲点头,侧身站着,往后又瞥一眼,那个总管府的侍从已然走远,从他那里看,大概会觉得自己与她站得很近。 阎会真毫不知情,看看他:“军司可是有何吩咐?” 穆长洲说:“没了,替我问候西州都督与夫人。”说完转身走了,前后停留不过一瞬的事。 阎会真挤紧眉,看着他直直走回了对面,才知就是来问候一下,忽而想起了封无疾临走前的话,连忙转身扭头,暗自嘀咕:“我可不是那等趁虚而入的小人!” 嘀咕完都没再往军司身上看一眼,赶紧就走了。 宵禁的鼓声响了,街头开始掌灯,四下顿时空荡。 穆长洲翻身上了马,扯缰返回。 张君奉打马跟上,有意无意道:“我还以为军司是趁夫人不在,有心攀结新权势去了。” 穆长洲不语,若真如此,料想她也并不在乎。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东边,天际彻底暗下,黑沉沉的一片,今晚的风似出奇凛冽,狂然喧嚣。 不知入了中原,会不会就感受不到了…… 一马急奔而至,胡孛儿L追了上来,压着粗嗓急道:“军司,有消息了!” 穆长洲一下勒停,打马回身。 胡孛儿L凑近,飞快在他耳边道:“贺舍啜那狗贼的踪迹被摸到了!” 穆长洲问:“她呢?” 胡孛儿L一愣,马上明白是在问夫人:“夫人已到秦州了。” 穆长洲看二人一眼,声更低:“即刻准备出发。”说完抬一下手,策马疾驰而出…… 秦州,天已亮了。 舜音坐在房中,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素净的脸。 昨晚是何时回来的并未太在意,只知道已经很晚,随马缓行而回的一路夜色浓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至城下时,却见护卫们都早已追随她而出,就等候在城门处,才得以让她在宵禁过后还能返城。 她抬手抚过左耳,耳中不再刺疼,一夜过去,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