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烈阳,照出了肯特山的轮廓,那苍峰似天边云柱,直冲云霄苍穹。一百近卫骁骑营将士,以鹤翼阵散开,阵列迅速移动。登时,一声长啸,三匹阿哈尔捷金马足不沾地地向阵前飞掠,马身上的伤口沥沥滴血,将干燥的沙地染得鲜红。马腹前,同样挂着十八颗须发皆张的蛮人首级。看来,这一夜,他们骁骑营也经历过了一场激战。不过片刻功夫,三人三马已至首领身前,勾住马镫,其中二人,折冲下马,抱拳行礼,道:“李校尉!”来人正是李信,只不过,依旧神情冷漠,面无表情。他不说话,其余人皆不敢开声。“叶钺,把这颗人头,用我的大纛旗挑起来,蛮人们看到,会胆寒的。”李信从马腹前擎了一个头颅,兀自抛给了那个叫叶钺的什长。叶钺单手拎着这颗首级,转面一看:圆脸,脸上鲜血淋漓;鹰钩鼻、微闭的眼睛,宽阔的下巴、八字胡,典型的草原人种。忽而一阵沙风,从侧翼呼啸而入,吹起手中的头颅,那首级微微一震,忽地两眼睁开,将马上之人吓了一大跳,她尖叫一声:“是......是阿里不台!”赫然是一个女声。却听李信冷然道:“不错,正是他。”未了,他又冷冷加了一句:“长孙首领。”那伪装成骁骑营士兵的女子闻言,便摘下了幽州铁盔,露出一头青丝,女儿家模样尽显,众人暗暗称奇。原来,她当日擅闯紫塞三关,被呼延晖下令扣下,幸得哥舒从中斡旋,暂时关入帅府地牢。哥舒老帅知其救族人心切,迫不得已,便私下授意李信将她从地牢救出,并带领帅府直属卫队——近卫骁骑营前往燕山营地救援。由于兵符握在呼延晖手中,哥舒暂时无法调动边军其他部队。所以此役,只得依靠李信以及其麾下的一百多位骁骑营士兵。本只为解决羌人困境——驱散围困在燕山营地附近的血狼部队。不料,行军途中,他们偶遇一支三百多人的蛮人支援部队,李信二话没说,派人上去就是一顿乱杀。骁骑营战力极为强悍,虽只一百来人,却所向披靡,无可匹敌。加之蛮人们,猝不及防,是以,顷刻之间,便将这三百多名蛮兵杀得死死伤伤。这期间,李信留意到,有一普通蛮军士兵,竟然舞者一柄镶金弯刀,他身手不弱,武艺高强,而且只顾逃跑,并不纠缠,当即派亲兵乱箭将他射杀。首级检验时才发现,这名伪装成普通士兵的血狼将佐,赫然是围攻燕山营地的蛮人主将——阿里不台李信不由大喜,连忙派人将首级用长槊挑起,遣送至蛮军阵前示众。本来,蛮人们已将羌人们团团围住,眼看破营在即,不料突见主将被杀,措手不及,一时人人胆寒,大军一哄而散,围困遂不攻自破。作为羌人的女首领,长孙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感激。长孙首领。长孙是姓氏,她的名字,叫胤情。大胤王朝的胤,情谊深厚的情。这名儿,还是哥舒老帅和其祖父共同所起。甚至,还向朝廷,上过奏疏,备过案。意喻不言而喻。只不过,紫塞军界的高层们,对此可谓褒贬不一。这其中,尤以哥舒的铁杆,紫塞边军副帅,三军机密总探——呼延晖,头一个站出来反对,不支持者大有人在此时,长孙胤情抬眼望着身边的这片大漠沙地,眼神很有点温柔。在这无情的大漠上,一切都是男人们的故事。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亦或是响马或者镖客。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这都将是男人们主宰的世界。从小,她便听下人们说,朝廷和羌人们之间的情谊,都是虚假的,妥协的;是交易,是屈辱的产物。再大些,她开始面对凶险,危机,战斗,尔虞我诈,也逐渐开始了解——哥舒是如何利用他们羌人来抵抗血狼,用他们羌族男儿的鲜血,来染红他的官袍。可她不在乎。她只是一个勉力活在大漠边上的女子。她的族人,也只是羌人各部之中一个大些的部族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对长孙胤情来说,只要她和她的族人们,在紫塞的这盘‘大棋’中,还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可以利用,便能继续生存下去。既然能活下去。那么,受点委屈又如何?否则,让她这样一个生在大漠、长在大漠的女子又如何活下去呢?只要,哥舒对待他们的这一支羌人,能一如既往,一如从前。或是哥舒后继之人,能够继续维持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那么,她,长孙胤情,也可以让族人们,对待紫塞边军的情谊始终是真的。念及于此,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哥舒老帅那张威严的,布满很深皱纹脸,默默地为他祷告祈福,希望他长命百岁。但此时,这个骑在阿哈尔捷金马上,正为哥舒祈祷的年轻女首领并不知道,即便哥舒真个能活到百岁,那么百年之后呢?他的后继之人不念这份情谊,怦然撕毁呢?亦或是,就连大胤王朝都灭亡了呢?又有何人能帮她维系这份步履如冰的情谊.......就好比,此时,她根本不知道的是。那一晚,骁骑营在出塞前,哥舒老帅拉着李信的手,小声对他嘱咐的话:“这一战,你不必尽力。如果,羌人们战败,你就把长孙就地斩杀,她连族人都没了,那她还有何面目求生?如果战胜,你就让她重新召集族人,你俩合兵一处,前往西烽火,将夜北铁骑与夜不收给老夫带回来。”否则,纵然战胜,我也不见得能摆得平呼延晖的问责。纵使打赢,我也会被朝廷派来的某些掣肘力量给弹劾。其实,很多时候,我这个统帅,并不见得有多能打。能坐镇至今,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