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如羽。从空际之巅坠打下来的寒意盖过那些此起彼伏的呼喝声,眼底的雪中终于跳脱来些许窈窕的身姿。所有人都停下来望向雪的边际,那是十数位妖修踏雪而来,踩入人间,背后是奔腾的滚动的漫山遍野的白芒。“那潮水般的雪幕是雪国的妖群。”周倾韵眼中清光交汇,“最前面的,是涂山的狐狸。”林不玄拽了一下周倾韵的手,硬生生塞到了自己的手里,她的手上的血色已经淡到看不清,是一种非常阴柔的美感,但同时也带着几分隐隐的病态。“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原来大离的皇帝居然就是大离的反贼,这是投奔妖国去了?雪国的大妖都被姐姐杀了这么多,他跻身为雪国的附属国,合算?”大离再怎么说也是自冠皇朝的名号,即便如今每况愈下,但要说有人能一瞬间攻入长安都城要害,那纯粹是天方夜谭,除非是各个关口都有内鬼。天下有这个能耐的,只有现在手握兵权的赵元洲。“那些狐狸是涂山的皇脉,皆是渡劫大妖。”“雪国的妖皇早在前几年就被斩了,现在是涂山当权,而当头那只狐女,是如今全天下唯一一只九尾妖狐,也是一方妖尊。”“赵元洲早年就拿过赵红衣当交好的说辞你应该也知道,毕竟狐妖中有一门采补的功法,男女皆宜。”“不过,赵元洲的野心难测,这为了大离的天下,还是修道问长生?”周倾韵目光紧紧盯着远方的雪,心海中翻涌着无边无际的心悸感,她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刀柄,大雪就像是梦魇。“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周倾韵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清晰且寒冷,“你别看现在是天子论座大离许多扛鼎人物都在,但天下正邪内乱,一盘散沙而已。”“远没有这帮妖修来的齐心,一旦交手,势必各自为政。”“况且亲临当场的渡劫境也不多,裴如是,奇门天师,之外加起来不超过三位,局势已转,唯一的变数是”“嘭——”的一声炸响,惊乱了所有人的心境。那是长安城上的巨型机括在震响,精巧绝伦的玉石机关就像是方才托起楼阁一般在片刻之内竖起了极高极厚的城墙,墙上的弩机声响连绵。奇大的弓弩箭矢翻飞,刺入雪中,箭头上灌注的术法落地即刻炸裂。远方漫山遍野的素白上瞬间裂开一个断口,然后下一息又被补上。“落雪时节雪妖生生不息,怪不得赵元洲要提前天子论座,他为的就是如此时局,借妖修大势制衡大离正邪,想做寄人篱下的皇帝,但那也是真皇帝。”“果然每颗棋子都想着跳出棋盘。”周倾韵瞳中落艳,不再多说。天上无数的箭弩如流星坠落,而皇帝正立在高墙之上,他身后的黑水龙袍正在雪风里猎猎作响,口中皆是保家卫国的慷慨之词。此时气氛烘托的刚刚好,声浪刚过,大离短暂的万众一心,无数修士遁光越过城墙,跳入雪野,掀起惊天的气浪。人群虽然杂乱,但气势还挺足。还没有人开始思量为什么这么茫茫多的妖修会突然出现在长安城外的原野上。“真是巧,大家都想趁天子论座打开局面,姐姐你说现在我们有多少胜算?”林不玄也站了起来,楼阁之上几乎所有人都遁入空中,落座在后方受八扇门保护的都是后辈,还在原位的,只有他和周倾韵。周倾韵忽然回过头,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林不玄一不是被激就气血上涌的莽夫,二不是睁眼说瞎话的庸才,如今面前的局势败相已露,何来胜算一说?林不玄也闭上了嘴不再出声,眼底都是纷扬的白雪。——“咚咚咚咚——”的一连串的闷响自刚刚立起的城墙上传来,然后这所谓坚不可摧的顽玉巨墙瞬间开裂,在倒塌崩毁的过程之中直接化作齑粉飞灰。林不玄终于看到了那只跳入人间的狐狸。白裙,红缎,赤足。她满脸的风轻云淡,如剑的眉目使她英气尽显,但那一双翘立的狐耳和她背后正徐徐摆动的九条素白的狐尾交相辉映,在凌然盛气中带了一股与生俱来的妩媚感。“看哪里都好,不要看眼睛。”周倾韵拉了林不玄一把,“狐妖擅幻术,更别提九尾狐妖了,她们会挖掘你心中那些注定无法实现的的幻梦,若是走不出来,一辈子都是失去魂魄的傀儡。”林不玄轻轻颔首。——战局已经明了,这是渡劫之争,完完全全逾越了两国争战元婴至高的那条线。而大离这边,明显颓势已现。五渡劫怎么对阵十一渡劫?更别提其中还有异心者。“俯首。”那只狐妖终于抬起头,眸光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一直望向那身深蓝国师袍,微微一顿,又对着整个大离缓缓道。“或者国破。”这两句没有感情色彩的话瞬间在人群之中坠起一片沸腾的油花,骂骂咧咧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有气血翻涌的大义之士飞身而起,然后迎上那狐狸的眸光瞬间坠倒,落在地上像是发了癔病一般疯狂地乱蹿。至此,喧闹渐止,赵元洲急急忙忙奔往楼台,“扑通”一声跪倒在周倾韵的面前,朗声道:“如今大离大势全在母后手里,儿臣不孝,拜请母后出山!”然后他双手捧着一柄长刀,刀柄挂着一簇浅色绫巾飘摇,刀鞘上两个行草的字很跳眼。雪饮。天下最强的刀。周倾韵冷笑一声,“赵元洲,你连本宫都想杀?!”周倾韵如今残躯几何赵元洲自然是明白的,剩下的烛火烧个两三年就油尽了,只是没想到他还要设这种局来夺政。世人是知道周倾韵修为尽失身中奇毒,却不晓得她已经是到了出刀就会要命的地步。前些日子听了太后斩修罗的风声,如今被赵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