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之内,渊盖苏文召集群臣商议如何阻断唐军之进攻,宝藏王端坐于御座之上,身形瘦小、神情仓惶,全程如泥胎陶塑一般,不发一言,群臣也全当他不存在
几年前,荣留王忌惮渊盖苏文越来越膨胀的权势,联合朝中有势力的大臣意欲杀之,结果被渊盖苏文事先得到消息,干脆设宴请荣留王以及大臣们赴宴,宴席之上屠杀大臣近百,而后一不做二不休,统御部下杀入王宫,将荣留王弑杀之后分尸,拥立荣留王的侄子高宝藏继位,称为宝藏王。
甚至连荣留王的葬礼都取消了,之将其碎尸草草下葬,不准王室与民间祭奠
他自己则自称为“大莫离支”,取代原先高句丽的“大对卢”成为最高官职,总揽高句丽文武大权,成为超越“宰相”的存在,具备了权臣的地位,甚至为篡夺王位做好了准备。
如今的宝藏王虽然是高句丽名义上的君王,实则不过是渊盖苏文的傀儡。而且渊盖苏文此人极端跋扈、狠辣暴戾,稍有不慎便对宝藏王呵斥辱骂,若非如今大敌当前,军国上下务必团结一致对抗强敌,怕是已经杀了宝藏王自立为王。
这等局势之下,宝藏王朝不保夕、命悬一线,哪里敢违逆渊盖苏文半分
正殿门口的值房内,长孙涣与一位健硕青年相对而坐,品茗闲谈。
他们没有进入整点参豫朝政的资格,只能做一些补充文书、记录档案的工作
健硕青年正是渊盖苏文的长子渊男生。
念其洁白晶莹的瓷杯,放在嘴边轻轻呷了一口,品味着茶水馥郁的回甘,渊男生轻叹一声,抬头瞅了瞅正殿的门口,然后低声询问长孙涣“那封舆图,公子可是送出去了”
长孙涣轻轻颔首,环顾左右之后提醒道“这等话语,切勿在此等地方提及,当心隔墙有耳。”
渊男生并不在意,小声道“左右书吏皆被我支走,放心便是。”
长孙涣执壶给渊男生斟茶,心想自己的确是太过小心翼翼,如今朝臣都在正殿之中,为了防止商议的事情泄露,连内饰和书吏都已经赶走,此地只有他们两人,不虞谈话外泄。
便说道“兄长当真想好了”
渊男生拈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叹息一声,又将茶杯放下,无奈道“谁又愿意做那卖主求荣、背祖弃宗之罪人可是父亲心意难测,二弟、三弟又咄咄逼人,吾依然走投无路矣”
长孙涣颔首,便是了解。
渊盖苏文虽然并不是高句丽之君王,但是其家族之中的形势,却与大唐的储位之争极其相似。渊男生作为渊盖苏文的长子,天然有着继承权,如无意外,将来自然是由他来继承大莫离支的位置。
然而渊盖苏文对于这个长子却颇为不满,更欣赏自己的次子渊男建,觉得唯有这个次子才能继承自己大莫离支的位置,甚至是高句丽的王位。
而三子渊男产与渊男建一母同胞,全力支持渊男建。
这就使得渊男生空有一个嫡长子的顺位继承权,却面临着被父亲放弃、被兄弟逼迫的局面
万般无奈之下,他选择投靠大唐。
与其父亲、兄弟不同,渊男生认为大唐兵锋之盛早已超过前隋,而高句丽不可能如以往幸运的抵御前隋那般阻挡唐军的攻伐,高句丽覆亡只是早晚的问题。既然父亲不信任自己,兄弟想要谋害自己,何不干脆投靠大唐以自保
当然,他也不是个蠢货,知道若无功勋在手,大唐覆亡高句丽之后的第一步便是扶持宝藏王或者其后人为王,达到掌控高句丽之目的,岂会多看他渊男生一眼
若是能够在此其间立下大功,则形势完全不同。
于是,一个急切建功以便被大唐接纳,一个立志建功以便可以回到长安,渊男生与长孙涣两人一见如故,私底下达成联盟。
那份平壤城布防舆图,正是渊男生从其父的书房之中盗取,然后复制之后交由长孙涣,传回长安
长孙涣侧过头,听了听正殿之内的争吵声,回过头笑道“大公子不必担心,唐军之强横,远超隋军,高句丽即便再是奋力抵抗,最终只结局亦不会有丝毫变化,只有覆亡一途。大唐皇帝非是刻薄寡恩之人,大公子献图之功,陛下岂能忘记到时候贵府老小、阖族上下,皆要拜大公子之赐方能活命,而家父也会在陛下面前美言,准许大公子取代高句丽王族,成为下一任的高句丽王。”
这一点自然非是糊弄渊男生。
李二陛下之为人,长孙涣如何不了解只凭长孙家以往的功勋,连他这个叛逆的“谋逆”之举都能够轻轻放下,准许其戴罪立功,又怎会不接受渊男生呢。
事实上,如今的高句丽王族早已被渊盖苏文屠戮一空,余者碌碌,皆不成气候,在高句丽的影响力远远不及渊男生。等到唐军攻破平壤城,渊盖苏文自然难逃一死,但是其麾下之势力将被渊男生尽数继承,成为下一任的高句丽王水到渠成。
毕竟大唐不可能当真将高句丽全境都划入大唐版图之内,还是要依靠原本的高句丽人来治理高句丽,还有谁比渊男生更为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