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孝忠心里狂跳,狠狠咽了口唾沫,等着张亮道“郧国公此言何意”
张亮倒是淡定得很,一边执壶斟茶,一边淡然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只不过闲谈之间牢骚一下当前军中态势而已。眼下军中谣言纷纭、军心不稳,不仅你知我知,英国公也知晓。有些人能够沉得住气,可有些人就未必”
虽然明知张亮这番话中有蛊惑之意,可丘孝忠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紧张亢奋。
关中局势时时刻刻牵动着东征大军中关陇人的神经,之前初闻长孙无忌偷偷潜返长安起事兵谏之时还好一些,毕竟关陇各家猝然动手,东宫防备不及,胜势尽在关陇这边。
但是随着长安战事拖延下去,十余万关陇各家组成的军队居然奈何不得区区数万人马的东宫六率,这自然令关陇人紧张起来。
尤其是房俊忽然舍弃西域,一路奔袭数千里陡然出现在关中驰援东宫,愈发令人神经绷紧。待到房俊连番取胜、关陇节节败退的消息传来,愈发惊慌失措、按捺不住。
谁都知道,一旦长孙无忌兵谏失败,关陇门阀将会面临何等悲惨之局面
丘孝忠的根基尽在关陇,若是关陇倒塌,他不仅实力受损,更会受到无尽牵连,前程尽毁、致仕归乡几乎就是最好的下场,稍有牵扯,轻则充军流放,重则身首异处。
此刻强自压抑着紧张情绪,左右瞅了瞅,向前俯身低声问道“郧国公是否知道了什么”
张亮哈哈一笑,呷了一口茶水,笑道“我能知道什么我一个荥阳人,关陇如何与我何干只不过近日诸多流言纷起,闲暇之时拿来说说而已。倒是兄长你不妨多多关注一下,也要安抚好军中关陇兵卒的士气心态,多多为英国公排忧解难,分担一些压力。”
丘孝忠心中暗恨,这厮即泄露一些实情,又推卸得干干净净,滑不留手着实可恶。
不过他也明白了张亮的意思,军中最近纷纭而起的流言连李绩也渐渐压制不住,很显然不会是下面的兵卒发发牢骚而已,说不定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其目的也就不言自明。
关陇兵卒已经按捺不住了
这是要打算密谋反对李绩么丘孝忠兴奋之余,也有些恚怒老子也是关陇人啊,还是军中高级将领,那些关陇出身的将校私下里密谋,居然将老子排除在外,如今还是从外人口中得知详情
简直过分
他恼怒一阵,旋即心中又猛地一惊这事儿连张亮都知道了,岂不是李绩也并非毫无所觉想到李靖的手段能力,丘孝忠心底一阵寒意,看来必须跟关陇兵卒们提醒一下,莫要起事不成,反而被李绩给镇压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中军大帐。
李绩一身文士长衫立于窗前,背脊挺直双手负后,一双深邃的眼睛遥望着风雪飘摇的太行山。
帐门打开,程咬金挑帘而入,敷衍的施了一礼,旋即大咧咧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粗声粗气道“不知英国公相召末将,有何吩咐有命令便直接下达,末将无有不遵,若没事末将便回了,炉子上还煮着火锅呢。”
言行随意,丝毫没将对方当作一军之主帅
李绩转过身来,见到程咬金这幅德行,忍不住苦笑一下。
这还是为了前些时日大军行至邺城之时自己的强硬态度而有所抵触
不过他与程咬金交情深厚,清楚对方看似大大咧咧粗豪放纵,实则一言一行都自有斟酌,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浅显。谁若是以为这人是个大老粗,怕是回头就得吃个大亏。
回到书案之后坐下,面对程咬金,李绩蹙眉道“你也算是历经宦海的老臣了,心中当有一分警觉与稳重,怎地直至此刻还闹情绪眼下何等局势,不说你也明白,吾没心思也没时间跟你胡闹,若是有影响大局之忧,即便是你,也休怪吾无情。”
这话算是很重了,换了旁人被当朝宰辅这般警告,势必吓得冷汗涔涔、魂不附体,但程咬金岂能害怕
“呵”
他冷笑一声,抬起满是络腮胡子的下巴,睨着李绩,一脸桀骜不驯“大局,大局,大局个屁啊老子就是个带兵打仗的,只知道冲锋陷阵死不旋踵,谁特么懂得狗屁的大局别整日里将大局放在嘴上,好似你高人一等,要么将你的大局明明白白说出来,要么便摆着你首辅的架子颁布军令,老子又岂敢不遵”
“”
李绩差点气得鼻子冒烟儿,拍了拍桌子,恼火道“怎么说话呢”
“嘿怎么着,英国公是想要以言论罪,砍了老子的脑袋那怕是不行,大唐律明明白白的写着言者无罪,只要老子不谋反,便是陛下也不能以此论罪”
程咬金一双眼睛瞪得好似铜铃,振振有词,浑然不惧。
李绩气得不轻,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不跟你胡搅蛮缠你难道最近没发觉军中流言四起、士气不稳”
程咬金自顾自拿起书案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不以为然道“叛军起兵将近三月,从冬天打到开春,连番大战死伤无数,社稷动荡、帝都倾覆,结果咱们这数十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