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被指责得羞愧不已,恼羞成怒道“张口闭口建功立业,微臣却未想到殿下亦是这般俗人没错,周道务身在辽东提督大军,王敬直文采斐然精明强干,程怀亮将门虎子骁勇善战,萧锐扺掌北地之军政封疆一方,那房俊更是功勋赫赫惊才绝艳,当朝驸马之中就唯独吾一事无成蝇营狗苟可那是吾杜荷没本事吗是吾没那个机会陛下对关陇提防日深,又焉能重用吾房陵杜氏就连与殿下这门亲事,那也是父亲在世之时所定下,若是换做今日,吾又岂能攀得上殿下这根高枝”
城阳公主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看着杜荷,红润的樱唇微微张开,对于杜荷今日过度的反应有些吃惊。
杜荷却是越说越来劲,似乎成亲以来自己受到的种种压制都要在今日挑开来,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微臣知道殿下打心里看不起,相比于那些个出类拔萃的世家子弟,微臣的确文不成武不就,可那是微臣愿意的吗若是微臣有机会带兵,谁敢说就不能扬威异域纵横无敌,兵出白道平定北疆可是微臣没机会啊如今不仅外头那些个小人嘲讽吾只知仰仗父祖余荫,混吃等死纨绔无能,就连殿下瞧不起吾这个郎君”
长久积攒的怨气,今日借着酒劲儿倾吐出来,令杜荷深感舒畅
他从不认为自己才能不足,反而是在别人眼中看起来荣耀显赫的家世,造成了如今皇帝不重用他的结果。
若不是因为忌惮房陵杜氏与关陇贵族的瓜葛牵扯,为何那么多的驸马都得到了重用,唯有他一腔壮志不得伸展
尤其是城阳公主整日里一副清宁淡泊、不萦于怀的性子,更是令他感到挫败。
身为一个丈夫,得不到妻子的崇拜肯定也就罢了,哪怕你望夫成龙、恨铁不成钢,有事儿没事儿骂自己几句,鞭策自己建功立业,那也能让他感受到妻子对自己的重视。
偏偏城阳公主绝对不会嫌弃、抱怨,就好似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功成名就一飞冲天亦或是一事无成蹉跎岁月,跟她都毫无相干。
得不到肯定也就罢了,如今连存在感都感受不到,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打击。
无视,是最致命的伤害
城阳公主面如平湖,看着暴怒的杜荷未有一丝波澜,起码在面上绝看不出,就仿佛一泓井水一丝不波。
好半晌,她清冷的声音才淡漠说道“所以,你想要弥合与房俊的关系,就想要将你的妻子献给他,哪怕遭受无尽之屈辱,只为了能够为你的将来铺路搭桥,一飞冲天”
杜荷惊怒道“你说什么”
城阳公主秀美的面容凝若冰霜,眸子光泽闪现,亦不知是愤怒,还是冷漠“拍拍自己的胸脯,你敢说心里没想过让本宫随同房俊一起南下,趁机交好,以为你将来的助力”
杜荷脸上一阵血红,眼神游移一下,继而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屁老子虽然比不得房俊那般功勋,可哪里会是卖妻求荣之鼠辈没错,吾是想要央求你随同南下,却不是随同房俊,而是随同高阳、长乐她们几个,只要能够与她们处好关系,房杜两家自然有所缓和。吾杜荷再是龌蹉,岂能亲手将妻子奉于他人床榻之上”
城阳公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微微垂首,不予回应。
显然对于杜荷的解释不屑一顾,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着妻子纤秀的身姿、秀美的面容,以及那样一副不萦于怀、清冷淡漠的神情,杜荷满腹怒火忽然一泄而空。
同床异梦,或许便是如此吧
虽然成婚已有一段时间,但是杜荷却从未感受到那种郎情妾意、蜜里调油的欢爱,即便是床第之间亦更多像是敷衍其事,哪怕自己使出浑身解数竭力讨好,却也从未得到过激烈的回应。
这是另一个男人深感挫败的感觉。
他甚至愿意相信,一旦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李二陛下必然马上为城阳公主另择佳婿,而城阳公主也定会欣然改嫁,对于他这个“前夫”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舍与留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自己家这本经却为何难念至极点
杜荷颓然坐回椅子,两眼望着房梁,一时无语。
说句没志气的话语,他此刻觉得哪怕城阳公主除去偷人从而对他心怀歉疚,也比这种视若无睹冷淡至极的态度好上一些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降服,简直就是最大的失败。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千秋伟业,杜荷忽然之间觉得心里一阵空虚,所有他之前所孜孜不倦予以追求的东西,好像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人生一世,若是连一个真心实意跟自己过日子的女人都没有,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就算这锦绣江山都给你,怕是也感受不到半点成就感。
他站起身,闷声道“随便殿下怎么想吧,从今而后,咱们虽然名为夫妻,但井水不犯河水,微臣定然不会骚扰殿下。”
一撩衣袍,快步走了出去。
城阳公主坐在堂中,连眼神都未转动一下,只是身处纤手指了指茶几上的茶杯,身边的侍女赶紧上前,给她斟了一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