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奭脸都白了
他才不管什么匠人可以当官、匠人可以封爵的浑话,他现在脑袋里乱糟糟只有那么一句话翻来覆去的响起军器监、将作监、少府监,无论哪一个衙门,只要是冶金方面的人才,统统给本官挖来
娘咧
怪不得铸造局少监这个一个大权在握的职位能够吊到自己脑袋上,柳奭起初还以为房俊这是在酬功,奖励他从贺若明那边讨来一个“不反对”的许诺,使得兵部能够顺利成立铸造局。
却不曾想房俊这棒槌是想要将他榨干了哇,卖了老脸求了贺若明,还得再去跟那些衙门抢人
诚然,唐朝的匠人地位极其低下,虽然比之明朝那等“终生不得脱籍”的匠户制度要强上一些,却也是社会最底层的那一群人。
在唐代的所有典籍之中,官府所属之工匠皆是以“丁奴”、“官奴”、“户奴”这样的称谓出现,由此可见,官府工匠较之平民以及私工匠更为低下。
隋文帝之时便有“工商不得入仕”之规定,唐承隋制,这一点亦被继承下来,唐朝律法之中“匠人不得别入诸色”便是指此。
李二陛下更曾说过“工商杂色之流,假令术逾侪类,止可厚给财物,必不可超授官秩,与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终唐一朝,这句话皆被奉为限制工商入仕的金科玉律,虽然中唐之后社会风气有所开放,却依旧不允工商参加科举。惊才绝艳的李白便是因为商贾之身份,终生无法参加科举
而且唐朝工匠的户籍管理亦是极其严格,“凡工匠以州县为团,五人为火,五火置长一人”,所有的工匠“皆物勒其名”,“军器则勒岁月与工姓名”,用以追查产品之品质,做得好了是应该的,一旦做得不好被追查,则往往会被施以最严厉的惩罚。
工匠皆是在各个衙门落籍,然后以“力役”的形式在官府的衙门从事生产,工匠从十六岁开始服役,服役期是每年两个月至五个月,几乎比一般的平民服役期多一倍不止。
“百工困穷,无时休息”,“将作役功,因加程课,丁匠苦之”,可见工匠生存条件之艰苦
可这只是工匠的社会地位,却绝对不代表工匠的社会价值
要诸如军器监、将作监、少府监这些衙门,正是以监督匠人之生产而存在,评判官员之优劣,正是依据政绩而言,若是放任工匠外流,本署衙门的生产任务如何完成
房俊让柳奭去各个工署挖人,简直与那些工署之官员抢饭吃无异
这是要让他成为大唐所有工署之仇敌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拒绝
怕是房俊当场便能翻脸,他先前因为劝解贺若明而得到的功绩竹篮打水不说,反而可能被房俊一脚踢开
柳奭满腹憋屈,却又无可奈何,见到房俊探寻的目光望过来,只好闷声说道“下官遵命。”
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这头低着低着,就连脊梁都弯了
柳奭也只能在心中呐喊
房二啊房二,你就坑死我得了
“你小子是想翻天么”
李二陛下吹胡子瞪眼,恨不得一脚将面前的房俊踹翻在地。
这个棒槌
一天不给自己惹点事儿就难受,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厮,这辈子追着自己还债
房俊连忙借着起身的机会,不着混迹的稍稍后退一步,奇道“陛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李二陛下将房俊刚刚呈给他的一份扩充铸造局的章程丢在他面前,骂道“你个混账到底搞什么鬼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铸造局尚未开门儿呢,就开始想着扩充了居然还要给匠人当官晋爵的机会你是不是嫌老子这皇帝坐得太稳当,想要搞得天下大乱才甘心”
房俊尚未说话,便听得旁边一人慢条斯理道“工匠皆是贱户,假令术逾侪类,不事耕种、贪图安逸,逃避风吹日晒而安居于室内,畏惧黄土地垄而寄身于棚户,只是卖弄技巧便取得农人数倍之利,岂可授予官秩,与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
此处乃是神龙殿,房俊刚刚自兵部来到皇宫,向李二陛下报告铸造局之事务,请求将其规模再一次扩充。
却不料非但李二陛下对于提升工匠之地位不满,更有人言之凿凿毫不遮掩对于工匠之鄙视
房俊斜眼看去,便见到说话之人正负手站在李二陛下御案之侧,身材短小,“耸膊成山字,埋肩畏出头。谁言麟阁上,画此一狝猴”没错,正是那位骄傲的说出“我很丑,但是我很聪明”,并且因为长得丑而害得许敬宗在长孙皇后的丧礼之上大声嘲笑被李二陛下贬官的欧阳询
房俊曾与欧阳询有过一面之缘,对这位大文豪的印象并不太美好,觉得这人非但数度“易主”之“四姓家奴”人品堪忧,而且嘴巴刁钻刻薄,不似君子。
此刻听了欧阳询一副鄙视之神情点评工匠,这令房俊极为不爽。
或许古代皆对工匠抱以鄙视,可生在新世纪、长在红旗下的房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