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方师傅已经三天没来了,发生什么事了?”朱允炆看向黄子澄,忍不住询问道。
黄子澄道:“我听说希直(方孝孺的字)已经在床上躺三天了,高烧不退。”
“啊?方师傅生病了?”皇长孙朱允炆微微惊讶,皱眉道:“前几天,方师傅精神还很好,怎么去了一趟国子监就生病了呢?”
“臣也不知。”黄子澄摇头。
朱允炆看向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吩咐道:“准备些礼物,我去瞧瞧方师傅。”
朱允炆带着礼物,去了方府,方府布置的很简单,是一个三进的府宅,没有任何奢华的物件,这让朱允炆忍不住感慨:“方师傅真是清廉之人。”
等朱允炆到了后宅,见到病榻上昏迷的方孝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朱允炆心口一疼,忙问道:“方师傅怎么病的这么重?”
那下人道:“方大人前几天去了国子监讲学,肃王殿下在课堂上睡觉,方大人训斥了他几句,然后就和肃王殿下吵了起来,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方大人被气吐血了,回家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糊涂的时候看着天花板,嘴里神神叨叨的说什么辩证、实践之类的话,就像被鬼附身了一样,小人也听不懂。”
“肃王竟然把方师傅气成这个样子!”
朱允炆很生气,站起身严肃的道:“我去找他理论。”
朱允炆气呼呼的去了国子监,一路上见到的监生纷纷行礼。
对于这些监生来说,皇长孙谦逊有礼,比那嚣张跋扈的肃王强多了。
一路到了朱拓所在的课堂,推开门,看到朱拓呼呼大睡,朱允炆气不打一处来,令人叫醒朱拓,冷声问道:“肃王,方师傅如何招惹你了,你为什么要把他气吐血?”
“你叫我肃王?!”
被人叫醒的朱拓很生气,喝问道:“论辈分,我是你的长辈,你不知道怎么称呼吗?”
闻言,朱允炆忍了忍,问道:“十八叔,你为何要气病方师傅?”
“方孝孺病了?”朱拓愕然,又问道:“我什么时候气他了?”
“方府的下人讲,你因为睡觉,方师傅训斥了你几句,然后你受不了了,和方师傅起了争执,把他气吐血了。”
“胡说八道!”
朱拓赫然起身,拍着桌子骂道:“本王向来彬彬有礼,和方孝孺那厮只是正常的学术讨论,他讲不过我,这才卧床不起,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本王是那种蛮横无理的人吗?”
这下轮到朱允炆惊讶了,他狐疑的问道:“十八叔,您没有故意气方师傅?”
“不信你问这些人。”朱拓扭头看着这些监生。
这些监生看着一脸狠相的朱拓,纷纷表示,两人确实只是正常的学术讨论,方孝孺没讲过朱拓,这才吐血生病了。
朱允炆微微皱眉。
他对自己这个十八叔也有耳闻,传闻中的十八叔,可是蛮横无理、不学无术的人设,什么时候能和方师傅辩论学术了?
而且还赢了。
朱拓斥责道:“你身为皇长孙,听信外人的话,不分青红皂白,跑来国子监指责本王?本王乃是你的叔叔,算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什么行为,以下犯上吗?”
朱允炆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方师傅的病情。”
“那要先把事情原委搞清楚!”
“小侄记下了。”朱允炆回了一句,又忍不住劝道:“十八叔,您既然身为藩王,不应该在课堂上睡觉,应该好好学习治国的本事,你要懂得户籍,懂得农桑,懂得水利,懂得作战……”
朱拓理直气壮的说道:“对啊,这些东西我全都懂啊。”
“……”
朱允炆一下子沉默了,他见过嚣张的人,却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人。
就连圣贤也不敢说,自己全都懂吧?
朱拓突然问道:“大侄子啊,你说刘邦论政事不如萧何,论智谋不及张良,论作战不如韩信,可是为什么最终刘邦成了皇帝,而他们三个却只是臣子呢?”
朱允炆诧异的看了朱拓一眼。
朱拓缓缓道:“那是因为,刘邦有识人之明。做君主者,不必什么知识都懂,但是呢,你要学会发挥你手底下每个人的才能。”
“记住了吗?”
朱允炆点点头。
“那你回去吧。”
看着朱允炆离开的背影,朱拓不由的摇摇头,自己这位大侄子啊,被那些腐儒教坏了啊,满嘴仁义道德,可是光靠这些仁义道德,能治好一个国家吗?
心地倒是不错,可是太容易轻信别人的话,又有些妇人之仁……
要是在盛世,这样的人或许是一位垂拱而治的君主,可若是在乱世,这样的君主,恐怕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怪不得坐拥整个国家,却打不过朱棣这个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