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玺的灵魂重归身体后, 四肢百骸的疼痛都在往心脏汇聚,幼童的身体很难承受住,于是她生生坚持到心跳恢复正常后, 就在耳边医务工作者们的声音中重新陷入昏睡。
等她再醒来, 尚未睁眼, 就下意识抬手。
并没有抬起来。
手腕被一根细线缠绕住,稍一动就惊动了细线另一端的人。
北煜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起身半趴在床上,凑近北玺后小心翼翼地问“妹妹,你醒了吗”
北玺缓和着心脏处的钝痛,睁眼看向顶着黑眼圈, 眼眶红红的少年。
还不等她说什么,就感觉手指被握住, 哥哥也脱力般覆在枕头旁, 不让她看到脆弱的一面。
北玺只能多添一分力气, 回握住他。
视线移动着看向其它地方, 爷爷奶奶在一旁守睡着了, 眉心皱的死紧,睡得并不安稳。
还有带着医生匆匆跑回来的爸爸, 原本冷峻的模样如今只剩憔悴和满心的担忧。
惶惶不安,是每一个守在身边的人的真实写照。
等到医生做完所有检查,确定她已经度过危险期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走后,被惊醒的爷爷奶奶也围在病床边,小声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摇了摇头,带着氧气罩的小姑娘疲累地闭上眼。
身边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去。
北玺很快沉入睡眠,魂体却出现在脑域之中。
原本生出半指嫩绿的藤蔓再度枯萎, 宛如死藤一般漂浮在半空。
一切像是退回到了最初那三年。
伸出手,脑域中漂浮着的万千信仰之力慢慢汇聚在藤蔓死气沉沉的根部。
纯白的信仰之力包裹着藤蔓干枯的每一条根须,丝丝缕缕地流入其中,一点一滴,为它重续生机。
直到耗尽最后一缕雾气。
它也依然安静地沉浮在她手心,没有任何回应。
“小傻子。”
轻叹一声,北玺将它栽种在所有信仰最终的汇聚之地。
若没有药灵拼死为她延续这具躯体的生机,早在送到医院之前被家庭医生进行急救的时候,人族北玺就该被宣告死亡了。
这也是北玺对驱逐自己灵魂的天道生怒的原因。
若非这个世界的内核早已开始衰竭
再次醒过来,时间距离刚才并没有过去多久。
手指被交握着,北玺偏头看了眼窗外。
晨光微熹。
闭上眼,灵魂被驱逐前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
因为窥到了人族幼崽不该窥见的东西,所以惊醒了沉睡虚弱的天道,让祂瞬息间就将自己驱逐出这个世界。
所以,自己之前察觉到的,那部剧本中的怨气,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那部剧中的人也拥有着自己的灵识。
所以才会对自己荒唐的一生有所怨,有所不甘。
只可惜,这次的试镜,应当是错过了。
北玺摘掉氧气罩后,家里人才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病发。
可北玺只能歉疚的对他们摇头。
“想不到也没关系。”北煜握着妹妹的手,认真承诺道“哥哥以后会和爸爸一直守着妹妹的,再也不会让你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出事了。”
因为突发的病情,北栎已经向幼儿园那边请了长假,第一天张宿也过来了一趟,告知她青梅煮酒的导演得知她的情况后,特意将试镜时间往后延迟,等她出院后病情稳定了就可以继续试镜。
“他面试了很多小孩子,但看情况应该是没有找到契合幼年曲菱这个角色的,所以我们也还有机会。”
张宿解释完,继而问北玺“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要不要去试镜争取这个角色你的身体”
“等我出院后就去。”北玺半躺在病床上,苍白的面色将她显得愈发脆弱易碎。
“好,那我稍后和李导沟通。”张宿点头应下,抬眼看向北玺时却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她向他投以疑惑的目光。
“玺儿,其实我不太建议你进这个圈子,演戏你也体会过了,并不轻松,对你而言会比普通人更难。”
张宿斟酌着措辞,第一次脱离尽职尽责的经纪人和助理身份,逾越地劝说“我知道你喜欢演戏,但是你的病会让每一位导演忌讳,他们怕你在拍戏中出事剧组要担责,也怕你身体太差不能够最大可能的释放角色需要的情绪,还怕你万一在拍戏时抢救无效,媒体新闻传出去,这部剧会直接夭折。”
“而且不只是那些导演怕,先生和老爷子他们都会害怕你出事,所以”
张宿撇开自己理智的人设劝说了好多,但到了最后要让她考虑退圈的话,却在看到病床上安安静静倾听的北玺时戛然而止。
两人对视着,张宿那些未出口的话,不知为何再也说不出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