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囡只是从门缝里偷偷看了一眼, 就被吓得小脸儿惨白,但随即她就看到了身形笔直地跪在正中央蒲团上的姐姐。
小囡摸了摸怀里已经冷掉的馒头,鼓起勇气轻轻推开祠堂的门。
杨淑云听到动静后回头, 本以为是母亲,却没想到看到自家妹妹小小一个人儿, 正艰难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屋子里挤。
盖因她力气太小, 拼了吃奶的劲儿,也只推得开小半条门缝。
小丫头吭哧吭哧往里钻了半天,结果身体倒是进来了, 脑袋卡在了门外。
画面多少有点可乐, 因此即便杨淑云心情沉重郁郁, 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展眉笑出了声。
小囡“”
自己好心好意来看望姐姐, 姐姐却嘲笑她
小丫头没受过这么羞窘的委屈, 当下就腾地红了一张小脸儿, 侧身艰难地维持着奇奇怪怪的卡门姿势, 羞愤地瘪嘴,眼泪吧嗒地看着笑个不停的坏蛋姐姐。
杨淑云“噗”
妹妹好可怜,姐姐更想笑了。
“姐姐你快救救小囡呀”小囡徒劳地挥了挥手臂,一脸气鼓鼓, 不明白卡门有什么好笑的
杨淑云从蒲团上起身, 可能是跪的太久了,还没站起来她就踉跄着险些摔倒,好悬扶住了摆放牌位的桌框, 这才没紧跟着妹妹出丑摔倒。
即便是这样,也吓了小囡一跳,等到姐姐帮忙拉开门后,她赶紧钻了进来, 小手紧紧地扶着姐姐的腿
杨淑云又想笑了,但目光落在妹妹鼓囊囊的胸口处,不由惊讶问她“你这揣的什么呢”
小囡被姐姐提醒了,终于想到自己这趟来的真正目的,赶紧掏出刚刚被门推挤到变形的冷馒头,蹲在姐姐身边用手捧着送到她眼前。
“姐姐快吃一点,我好不容易藏起来的呢,阿娘和爹爹都不知道”
小丫头眉眼晶亮地望着她,手里捧着个掉渣的馒头跟献宝似的,看得人心软又好笑。
杨淑云眼底浮现出笑意,其实并不信妹妹的话。
母亲作为当家主母,对家里的把控很严,这个年代,即使是他们家小富,白面馒头这种好东西也是不容糟蹋的,所以平白无故地少了个馒头,母亲怎么可能不知晓。
也就是面前这傻乎乎的小丫头,天真的以为自己做了多么厉害的事情呢,现在还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炫耀自己聪明。
“小傻子。”
话一出口杨淑云就知道要遭,果然小娇气包的眼睛里又雾蒙蒙地凝出水雾了,眼看着就要掉金豆子,杨淑云急中生智捏了块儿馒头渣喂到她嘴里。
小囡刚到嘴边的呜咽声被馒头塞住了,呆呆地嚼吧嚼吧好容易咽下去,嘴一瘪又准备继续哭。
杨淑云眼疾手快的继续喂。
小囡“嗝”
姐妹俩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饱嗝呆住了,小囡才散了红晕的小脸蛋儿又红彤彤地开始发烫,小手死死捂着嘴,羞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明明是来给姐姐送吃的的,怎么怎么自己先吃饱了呢
杨淑云憋笑憋出内伤,死死咬着腮帮子才没让自己再次笑出声来,只是弯弯的漂亮眼眸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笑意,藏都藏不住。
“姐姐坏”小囡羞窘地起身,撅着嘴奶凶奶凶地控诉姐姐。
眼看她羞愤又委屈地就要往门外走,杨淑云赶紧拉住她真诚地道歉,许了好多好多的好处才让娇气包妹妹破涕为笑,愿意跟她和好。
其中一条就是带她去海市。
“海市很大吗”小囡蹲在姐姐身边,被烛火映照的眼眸剔透晶亮,带着小朋友天真稚气对未知事物的憧憬。
“海市很大,很繁华,有叮铃作响的黄包车,也有四个轮子的小轿车,有很多漂亮的衣服,也有我们内地没有的很多洋玩意儿。”
杨淑云摸摸妹妹的头发,慢声跟她说着海市和蜀地的不同,“但最最重要的是,海市有我想要的自由。”
“自由”小囡茫然重复着这个字眼,她记得之前姐姐和爹爹争吵时也提过这个词,然后爹爹就更生气了。
“姐姐的自由,是要离开小囡,离开爹爹和阿娘吗”小姑娘轻声问杨淑云,她还懵懂,却也隐约知晓了某些让她不安的事情。
杨淑云鼻尖发酸,轻飘飘嗯了一声,像是被命运洪流席卷着不断往前无可奈何的落水者,语气却是坚定的。
她仰头看着无数祖宗们的牌位,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受到过西式教育,我知道女性对社会的作用不仅仅是嫁人和生孩子,更不是每个女人都必须被困在宅院里相夫教子,直到生老病死。”
“小囡,姐姐已经闻到过自由的空气了,这股空气在国外,在海市,唯独不在内地,不在这个封建老旧的家里。”
所以她拼了命也想离开,她不愿意自己大好的年华就此被困在内宅她没有错。
“我没有错。”杨淑云第不知道多少次这样告诉自己,她的眼神坚定,跪下后挺直的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