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欠下来的帐, 如今能还趁早还了才好。普通百姓,谁家的日子过的都不容易,说不定他们这回发的钱就是哪一家的救命钱。
沈自芳听说这事之后, 更是百感交集。
他实在错怪了周大人,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这不能只怨他, 都是前面那个狗头知府的错。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如此草木皆兵。
沈自芳出于补偿的心思, 去钱远那儿毛遂自荐, 主动负责发钱这件事情。
只是府衙贴出告示说有把前面未发的钱补上时, 许多人第一反应竟然是不相信。实在是被上一任制服给坑怕了, 如今众人都有了提防,生怕衙门又在使什么别的手段。
后来还是沈自芳看不过去,在衙门外头大着嗓门跟众人吆喝:
“磨磨唧唧做甚如今是把先前的钱给你们补上,又不是伸手找你们要钱的,用得着这么一惊一乍钱就在那儿, 你们爱要不要,反正也不是周大人欠你们的。”
众人被怼了一脸。
可话糙理不糙, 百姓们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样。反正也不要他们出钱, 更用不着他们出力,是以陆续便有人前去领钱。
这一去, 还真收到了钱。
不多不少,正是上回衙门欠的他们的那一笔。
衙门根据上一回的账, 挨个把钱发到每个人手上。领到钱的人才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笔钱已经拖了很久了, 中间更发生了那么多事,朝廷派人过来彻查,然而查来查去依旧没把案子查得明白, 只听说那位知府因为任上不作为,且丢了一笔银钱被罢官了,但是本该是他们的那笔钱依旧不知去向。更有人听说,上任狗官如今过的日子竟然还不错。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事就此成了一桩悬案,百姓们心里也都清楚,随着那位老知府罢官,这件事情也就点到为止了,往后再不会有人替他们声张,他们也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可现如今,新来的知府周大人上任不久才刚赚了一笔钱,便先平了他们这笔账,怎能不叫人感动呢
一时间,周律在饶州一带的风评都能赶上圣人了。
百姓们闲来无事便要说上两句,一般人哪能打听到新任知府的事儿呢,可是民间总有几个消息灵通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周律曾经在昌平县任官时的事迹便被传开了。
知道的人多了,羡慕昌平县的人也就越发多了起来,众人甚至开始期盼起来:
“周大人果真是好官,甩了前面那个狗官几十条街,怨不得昌平县的人都舍不得周大人离开。”
令人一人搓了搓手,眼含期待:“也不知,周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在咱们这边建个厂。”
“是啊,我听说昌平县那边好多人都进厂做工,用不着劳心劳力,光靠着工厂的工钱,便能够养活一家老小,日子还过的体面”
昌平县的那几个厂,几乎养活了整个县城以及周边县城的人,这是怎样的能耐呀他们饶州若是有的话,焉知要造福多少贫苦人家
不止百姓好奇,就连沈自芳也有点着急,随着新一批的螃蟹开始投入饶州各地的水池湖泊后,沈自芳终于有些按耐不住,厚着脸皮跑去周律跟前试探了一番开厂的问题。
就他所知,昌平县那边已经开了好几个厂了,羊毛厂他们就不指望了,饶州一带少有人养羊的,但是别的或许可以一试。
周律见沈自芳终于过来找他,竟然还有些欣慰。这人怎么说也是衙门的一把手,也不能随意糊弄了他去,周律便解释说:“凡事都有利也有弊,总不能只看好的。这工厂虽然挣钱,但造成的污染也重。饶州一带多水,许多百姓都以捕鱼为生,一旦水质污染,渔业凋敝,那可就覆水难收了。所以这工厂昌平县开得,饶州却开不得。”
沈自芳想了想也是,只好暂且放下这个年头。
话落之后,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这是沈自芳头一回单独来找周律。
过了先前那股莽劲儿之后,沈自芳又开始有些心虚了,他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才不显得突兀。
但周律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既然都已经开口服软了,那周律也就只当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嫌隙一般,直接将养螃蟹的这件事情交给他来负责。
沈自芳越发懵了:“可可我未曾养过螃蟹”
“这有何难早几个月之前,贾斯他们也未曾养过银鱼,如今已经能养得头头是道了。”周律先安抚的情绪,然后接着道:“这些日子我会先教着你们如何养,你带着些人用心学,等过段时间学会了,再将这养螃蟹的差事就交到你手上。我这儿另有别的事情要忙,到时候恐怕顾及不上,各种琐碎事,还得由你多费心。你在衙门的时间长,资历也深,这事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了。”
沈自芳心头一暖,同时又越发无地自容起来。
周大人真好啊
他先前在边上冷嘲热讽,做出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