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春来这位御前大总管亲自过来宣旨, 足以表明圣上的态度。
周律接过旨之后,夫妻二人依旧面面相觑,都有些云里雾里。
邓春来见怪不怪, 透露道:“圣上登基以来封的第一个爵位, 便是承平侯您了。这寓意也好,天下承平, 还享二千户邑,足见圣上对您的器重。”
且最促狭的是, 周律的二千户食邑就是原先从萧丛云手里收回来的。当今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谁被打了脸、谁面上无光, 一目了然。
周律也知道自己走了大运,对着宫中的方向深深一拜,苏音跟着拜了一下,随后便从洗墨手中拿过一个厚厚的红封,亲自递给邓春来:“辛苦公公今儿一大早便来报喜。”
邓春来并未推辞,毕竟这样的好事,他也想跟着沾沾喜气。圣上不费劲心思地把那些侯爵伯爵往回收就算了,这会儿却又多封了一个, 多稀罕啊, 可以想见打今儿起, 朝堂又该炸开锅了。不过那南瓜一事乃魏相保举,想来这次御史台也不敢真闹出些什么, 只是不知,长乐宫那边是何反应。
苏音给邓春来塞过红封之后,又打点了其余几位小太监。周律叫洗墨拒霜准备了点心茶水,请邓春来进屋浅饮几盏茶。
邓春来这回终于没有再拒绝, 饮了周律这一盏喜茶。茶香醇厚,看得出茶叶并没有宫里进贡的好,但也不知是怎么煮的,竟茶香四溢,饮一口齿唇留香,回味无穷。
邓春来咂一下,不得不佩服,怪不得十二皇子老爱黏着苏夫人,随随便便泡的一盏茶都能泡的这么香,可见手艺不俗,十二皇子不黏着才怪呢。这又是伺候吃,又是伺候喝的,如今看着似乎是好朋友,可再这样下去,十二皇子怕是都要把苏夫人当娘了。
饮茶的功夫,周律开始旁敲侧击,他始终都觉得这回的赏赐有些过高,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个中原因,圣上交代过不必一直瞒着,所以邓春来便透漏了两句:“侯爷这回能得封,倒是多亏了长乐宫里的那位。”
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苏卿。
邓春来一看便知道他们想出来了,提起那一位,笑意不达眼底:“那位为了县主的身份费劲了心思,几番辗转,求了不少人,只是她不知道圣上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
周律甚至有些想笑。所以这回苏卿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把自家的水倒到他们家的水缸去了
也不知道凭她那记仇的性子,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作何想法。只怕是要恨死他们夫妻二人。
周律乐呵得不行,苏音却只觉得世事难料,福祸不定。若是这次苏卿成了,该头疼的就是他们夫妻二人了;好在圣上睿智,没有遂苏卿的心思。
侯夫人苏音心中琢磨着这三个字,温柔地笑了笑。她夫君年纪轻轻便能够封妻荫子,往后便是出去,也可以堂堂正正做人。
真好。
因为一个承平侯,苏音心中升起了无限的雀跃。圣上不仅封了侯爵,还赐了府邸,侯府比之伯府更进了一步。从此之后,这夫妻二人便都可以摆脱建平伯府的桎梏了。
欢欣的不仅仅只有苏音,拒霜等也高兴得半天回不来神,就连庄子里头的佃户们听说了消息,也一块儿过来道喜。
不同于周律一家高高兴兴,长乐宫中,骤然听闻此事的苏卿眼泪一滚,难以抑制地伏在榻上哭了出来。
苏卿是真委屈。
侯夫人多可笑啊,苏音分明什么都不是,却能轻而易举的变成侯夫人。而她身为当今的亲外甥女,为了一个县主的名分却受尽委屈,最后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苏卿怀疑,当今骤然封赏周律就是做给她看的。若非如此,何故这样大张旗鼓,还明里暗里打她母亲的脸
太后见她痛哭,心疼坏了,也埋怨起儿子来:“真是糊涂,自家人不疼反倒疼起了外人,看哀家不好好教训他”
“皇祖母别去”苏卿吓得赶忙起身拦住人,虽眼泪仍止不住,但脑子却清明了,“若您这会儿过去,舅舅必定恼我不知轻重,何苦来哉”
太后被她一说,稍稍理智回笼,只是仍然痛心,骂道:“哀家看他分明是猪油蒙的心,这才分不清好坏亲疏。阿卿你放心,这件事情皇祖母自会替你做主的,过几天周律的风头下来,皇祖母豁出脸来,也要给你求一个县主”
太后说得笃定,可苏卿却知道自己早就没有了指望。若要给早给了,何至于拖到现在她之前一直未曾死心,直到此刻才终于作罢。苏卿委屈道:“罢了,舅舅既然不愿意,皇祖母何必逼他大可不必为了我,伤了您与舅舅的母子情分。想来是舅舅还不肯放下对母亲的心结,可怜母亲都落到这个下场了,舅舅却还不原谅她。”
太后想起自己在尼姑庵里受苦受罪的女儿,眼眶一热,抱着苏卿便哭了起来。
苏卿一边哭,一边还道:“县主一事,就此作罢吧。是阿卿不配,不必再逼舅舅了。”
太后心都快要碎了,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无能,女儿保不住,外孙女也保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