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险起见,程舅舅直接驾车将芳若给送到了温泉庄子上。这老婆子畏首畏尾,胆小拧巴,程舅舅跟她说了一路也没说通,只能送过来让他们夫妻俩开解。
等芳若进了大院之后,程舅舅才将周律扯到一边:“人我已经给你送到了,你可得盯紧着,千万别给她逃了。”
周律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位姑姑不愿意指证”
“愿意是愿意的,只是她还有个儿子,儿子如今才长到八岁,她担心萧丛云报复到她儿子身上,一路上几次三番地想要回去,被我给拦住了。”
程舅舅说话时不免露出了几分鄙薄:“妇道人家就这点胆子了,瞻前顾后也不怕人笑话。这事儿你记在心上,改明儿多开解开解她,免得她胡思乱想临到头来反水,那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周律点了点头:“放心吧,舅舅,我心里有数。”
程舅舅也是知道他是个胸有丘壑的。这段时间他在边上冷眼旁观,见这养马的外甥女婿为人处事很有一手,有时候比他这个痴长二十来岁的人还要更胜一筹。可惜了,这么有手段的人竟然是个赘婿,哪怕入朝当官了,以后肯定也还是有人会拿这件事儿说嘴。天下初定,现在是不大讲究,以后多半也跟前朝一样,为官做宰的规矩越来越多,赘婿的身份终究是硬伤。
程舅舅给了周律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丢下芳若就离开了,他可不想看到那哭哭啼啼的场面。
也确如他所料,芳若一见到苏音,眼眶立马就打湿了,身子也摇摇欲坠。若不是拒霜扶着,人都已经瘫在地上了。
“我的小姐”芳若颤颤巍巍走到苏音跟前,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却又不敢。
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小姐,真像啊,简直像看到了小姐年轻时候。
还是苏音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脸上,问道:“真的很像母亲吗”
外祖母他们都说像,但苏音没见过母亲,怀疑外祖母只是移情,不知真假。
芳若红着眼眶连连点头:“像,简直一模一样。夫人怀着您的时候,大夫便说是个姑娘。夫人听完之后高兴坏了,说想生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儿,为此日日烧香拜佛。如今姑娘生得倒是像夫人,可夫人却再也看不见了。”
苏音鼻子又一酸。
说起先夫人,勾得芳若伤心不已,情绪激动得再次痛哭起来:“夫人命苦,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的这些老人也都是死的死,亡的亡,只剩我一个老骨头侥幸保住性命。可恨那对狗男女,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偏还被夫人发现了。夫人怒极才难产,生下姑娘后便撒手人寰,建平伯为了掩人耳目,才将我等赶出了府去。太后跟萧丛云更为恶毒,赶走我们不算,还要赶尽杀绝这对母女手段实在狠毒,若不是我会凫水,只怕早就尸沉大江,再见不到姑娘的面了。”
说到痛处,芳若掩面悲痛。
苏音眼泪一滚,滑出眼角。她母亲难产果然是因为父亲和萧丛云。既然做了那样的事,他哪儿还有脸轻视自己这么多年难道他就一点儿也不觉得愧疚吗
午夜梦醒时,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恨之心吗
“来时我听程家老爷说过,知道姑娘这几年过得艰难。那天杀的狗男女,害死了夫人不够还要来害您”芳若说得气愤。
这些前程往事芳若原本打算烂到肚子里头,只是今日见到苏音,一时忍不住又翻了出来。越翻,芳若便越觉得萧丛云罄竹难书。
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命,全都因为她命丧黄泉。她当初也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刀,跌入江中,本是必死的局面,可老天有眼竟叫她活了过来。在程舅舅找上她之后,芳若是真打算破釜沉舟把萧丛云拉下马的。但到了京城后,芳若忽然害怕起来了。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个儿子。
眼下,芳若只能保证:“当年的事情,姑娘想知道的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这儿还有一个物证,姑娘若是想要,也只管拿去就是了,不必顾忌我。”
但让她去公堂,芳若实在没这个胆子。当面萧丛云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后头进来的周律听到这句话,心里逐渐有了想法。
虽然这位芳若姑姑胆小,但却并不是个不明事理的,只要明事理、辨是非,那这件事情就还好办。
这日相聚,周律只在旁边观望,并没有插嘴。芳若也是从菡萏口中得知他就是大姑娘的夫君。因菡萏有意维护他们夫妻脸面,没说周律的身份,芳若见周律生得一表人才,又听说还是朝廷命官,便觉得这种婚事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一晚上,主仆两个相对而坐,不知流了多少泪。
苏音迫切地想从芳若那儿听到母亲所有的事,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个亲人如此无条件地疼爱着自己。哪怕母亲其实已经不在了,可苏音听芳若姑姑说起母亲如何如何,仍会觉得温暖。
待两人说得口干舌燥后,周律才出声只让菡萏送芳若去歇息,却又把拒霜叫住了,对她叮嘱了两句。
拒霜听后,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