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美眸微动, 面上做一副犹豫样子,声音怯怯:“此举,云山表哥定然是不依的。”
沈云山若是那般顾及旁人眼光的人, 便不会因为担心沈刘氏的眼睛有疾, 将其接到洛郡。恐怕只是会好生安抚沈刘氏, 将她留在那个偏僻的村落,以免其他学子发现沈云山的家境贫苦, 肆意嗤笑于他。
沈刘氏握着宝扇的手腕, 双眸软了下来:“家中银钱有限, 不然定不会委屈你。若是聘个丫鬟, 勉强能堵住书院中旁人的嘴巴。只是旁人待在云山身边,我总觉得心中不安。唯有你,性子乖巧懂事,陪伴在云山身侧,也能叫我放心。”
沈刘氏如此恳切,性子柔软的宝扇自然同意:“姑姑,我不觉得委屈的我听姑姑的。此事, 姑姑说如何,便如何罢。”
听到这番话,沈刘氏甚感欣慰,又张罗着给宝扇制新衣。既然是做书童,便理应有身书童的打扮。沈刘氏裁了两匹布料, 做了一件和湘江书院弟子服同样的蓝底白襟外袍。多出来的布料,便给宝扇做发带。毕竟宝扇进了湘江书院,便不可再做垂髫模样,而是需将青丝尽数挽起。
沈云山小测结束,身子这才稍微舒展, 他回到沈刘氏居住的小院,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这些膳食虽是粗茶淡饭,但滋味可口,饭菜旁又摆了一壶温好的酒。
酒液澄澈,泛着莹润的光泽。品之,甘甜滋味重于辛辣,或许是用白米酿造的甜酒,饮多了也不伤身子。
宝扇一袭烟雾色薄纱衣裙,在皎白的月色映照下,越发显得肌肤细腻,宛如仙人。她眉眼温婉,素手微伸,替沈云山和沈刘氏斟酒。沈云山转身,便瞧见了宝扇鬓发间的珠花轻颤,正是他买给宝扇的那朵。
沈云山轻声道:“表妹不必操劳,用膳罢。我为娘亲斟酒便可。”
宝扇将酒壶缓缓放下,美眸先看向沈刘氏,再看着沈云山:“不必了,云山表哥归家之前,我就用过膳食了。”
说罢,宝扇便垂下眼睑,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沈云山觉得有些古怪,但不等他深思,就看到沈刘氏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轻声道:“今日的月亮,倒是和你那个狠心的爹,离开那夜很是相像。”
提及沈父,沈云山眉峰微拢,眼底的冷漠一闪而过。沈云山早慧,因此沈父离开时,他虽然年幼,却将那日的场景记忆得清清楚楚。家里被人翻箱倒柜,连沈刘氏的床榻被褥都被弄得极其凌乱。沈云山不齿沈父,在他眼中,沈父极其没有担当,用沈刘氏积攒下来的银钱,去追求自己所谓的“花前月下”。沈云山仍旧记得,沈父离开的那一年,沈刘氏几乎跑遍了村子的每个角落,即使是苦涩的野菜,也被沈刘氏挖出来,简单焯水后便送进了肚子里。
沈云山将沈刘氏视为最亲近之人,但平日里相处,却甚少依赖。如今看到沈刘氏这般模样,沈云山的心肠微微发软,他开口否认了沈刘氏的话:“娘看错了。”
沈刘氏转身瞧他。
沈云山语气淡淡,提到沈父时,既无怨恨,也无甚留恋:“那人离开时,弯月少了一角,如今完整无缺,又怎么会相像”
沈云山提起酒壶,给沈刘氏斟满酒:“况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人或许早已经曝尸荒野”
见沈刘氏眼眸微闪,沈云山又缓缓改了口:“只是猜测罢了,诸事皆有可能。”
沈刘氏举起酒盏,递至唇边,薄酒沾唇,她又轻轻放下,出声询问道:“你在书院可好”
“一切如旧,没什么新鲜的。”
沈刘氏眉峰微拢:“听闻湘江书院众多学子,都要携书童前往京城。若是孤身一人,连下榻的客栈伙计,都会冷眼相待。”
沈云山手掌微顿,想到沈刘氏居住在小院中,怎么会知道湘江书院的内情。想必除了是冯文荆所说,别无一人。沈云山轻捏着眉骨,语气中满是无奈:“娘亲不要多想,我不喜旁人在身边。面前有人影晃动,念书都不能平心静气了。”
往日一提到学业之事,沈刘氏总会让步。但今日,沈刘氏面上虽然闪过犹豫,但终究是开口道:“你若是嫌书童扰人,便叫他不要肆意走动,莫耽搁了你念书。”
看到沈云山还要再开口,沈刘氏接着道:“我儿莫要担忧银钱之事。前些日子,我为富商缝制喜服,得了不少赏银。而且书童人选,我也早已定下。便是你表妹宝扇”
沈云山身子微僵,匆匆地站起身来,语气微硬:“荒唐表妹如何能做书童,待在我的身侧”
沈刘氏解释道:“我已经问过文荆,这般由女眷扮作书童,随侍学子身侧,在湘江书院中也是常事,并非你所说的荒唐。我已经做好思量,待宝扇随你进了湘江书院,我便回村,毕竟我眼睛已大好,留在洛郡也是耗费银钱。洛郡虽然好,但绣坊众多,我便是有手绣活儿,也无人愿意将活计交给我,他们皆去寻绣坊中的绣娘去了。我留在洛郡,整日也无事,不如返回家中。”
见沈云山面容冷凝,沈刘氏继续说道:“你与宝扇,有表兄妹的情意在。彼此在洛郡也能相依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