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长夫子知道, 沈云山是由其母独自抚育成人。此次沈刘氏有疾,沈云山定然忧心不已,儒长夫子便温声宽慰了沈云山几句, 又将自己贴身携带的荷包给了他。
沈云山推辞着不肯接下,在一旁的儒长夫人轻声道:“长者赐, 不可辞。云山若是过意不去,待回到湘江书院后,平日里多帮夫子的忙, 好生惩戒那些顽劣的学生, 也算了却夫子的一桩心病。”
儒长夫子点头应是。
沈云山眼眸微动, 终究是收下了荷包,向儒长夫子夫妇二人辞行。
一路上,沈云山虽然忧心沈刘氏的身子, 但却并非心急如焚,只因宝扇在书信中, 已经言明沈刘氏的情况,只要有合适的草药, 总能养护好的。沈云山走下马车, 正好碰到刚出门的李冬然。
因沈云山心中挂念着沈刘氏,便只是轻轻颔首,并未与李冬然打招呼。但李冬然看到了沈云山,她双眸圆睁,显然未曾想到, 即使她百般劝阻, 宝扇仍旧给沈云山去了书信。李冬然瞥见沈云山额头上的薄汗,想来这一路上,沈云山定然是舟车劳顿。李冬然的心底, 顿时浮现出对宝扇的怨念分明知道沈云山学业紧要,却偏偏还将此等事情告诉沈云山。
李冬然眉眼微闪,心道:若是照顾沈刘氏的人是自己,她定然将买药喂药,伺候沈刘氏等诸多事宜,照顾的妥当,不让远在湘江书院的沈云山忧心。
只会依附旁人的菟丝花,终究是看着美丽,实则毫无用处。
李冬然迎面走过去,轻声安抚着沈云山:“沈大哥,是因为沈伯母之事回来的吗其实,沈伯母并无大碍,沈大哥切莫要”
沈云山停下脚步,眉眼中仿佛有冰霜凝结:“李姑娘。”
李冬然抬起眼眸:“嗯”
“家中私事,不劳李姑娘费心。你我并不同路,便就此别过。”
李冬然神情怔愣,不过片刻之间,沈云山的身影,便消失在她的眼前。他身姿俊逸,发丝轻扬,却丝毫留恋都无。
一股名为酸涩的滋味,在李冬然心底蔓延开来。在李家,和李秋然受到不同待遇时,她都不曾感受过这般的委屈难过。此时,只因为沈云山的一句话,她便觉得,她与沈云山,恐怕再无可能。或许因为,这是第一次,沈云山语气冷冷地表示两人之间的疏远,打破了李冬然的最后一丝幻想。
沈云山归家时,正听到庭院中传来宝扇的声音,绵软轻柔,似在哄人。
“姑姑,汤药熬好了。先将蜜饯含在口中,再饮汤药,定然能去掉许多苦涩滋味。”
沈刘氏轻声笑道:“我又不是你,喝口汤药罢了,还要像个幼童一般,要吃蜜饯才能下咽。”
“姑姑又取笑我”
沈云山推开门,宝扇闻声望去。沈云山本以为,已经过了这数月,他早已经将宝扇的模样,忘的一干二净,连身量都记不清了。不曾想,见到宝扇的第一眼,万般情绪便涌上心头。眼前人眉似新月,杏眼桃腮,为了方便行事,宝扇的袅袅青丝,均用一块鸭蛋青的方布包裹起来。装饰虽然寡淡,但难以掩饰其容色清丽。她肌肤细腻白皙,如同无数个深夜中,朦胧模糊,却又高不可攀的月色。宝扇见到沈云山,乌黑的眼睫轻颤,柔唇轻启:“云山表哥”
沈云山抬眸看她:“表妹,是我。”
宝扇提起裙裾,脚步匆匆,几乎是扑到沈云山的怀中。她轻声抽泣着,任凭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沈云山的衣襟上。
这些日子的慌乱不安,仿佛找到了倾泻口。
宝扇依偎在沈云山的胸前,讲述着对他的思念:“姑姑想你,我我也挂念云山表哥。去药铺买药,找书生写信时,我都在想着云山表哥,想着若是云山表哥在,心便不会跳得这般厉害,声音也不会如此颤抖。我这般胆小,定然丢了沈家的脸面,让云山表哥觉得为难了罢”
哭泣声,原本令人心烦。但若是美人梨花带雨,语带心酸,这份为难,便变化成怜惜。让人不禁后悔,为何宝扇无依无靠之时,自己不曾陪伴在身边,反而惹得美人黯然神伤,不知道默默垂泪了几次。
沈云山头一次,心底没有生出对女子靠近时的抗拒心。在他眼中,宝扇软弱不堪,脆弱可怜,此时此刻,唯有他能够依靠。而作为宝扇唯一信赖之人,沈云山又怎么能狠下心来,推开宝扇,叫美人心碎呢。
沈云山扬起手臂,轻轻拍着宝扇的柔背,温和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情真意切:“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沈刘氏目不能视物,但听到沈云山的声音,内心亦是欢喜。唯有此时,沈刘氏不得不承认,在自己看不见周遭时,除了宝扇,她最想见到的,便是从小抚育长大的沈云山。沈云山的归家,叫沈刘氏觉得心安。
听到宝扇的哭泣声,沈刘氏亦觉得百感交集。她害了急病,家中只有她和宝扇相依为命。宝扇性子绵软,这些日子必定忍受了不少的担惊受怕,此时见到沈云山,才情难自已。
仔细询问过沈刘氏的境况后,沈云山便先去医馆,又给沈刘氏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