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刘氏眉眼舒展, 说道:“打听得一清二楚。宝扇性子柔弱,因为常年寄人篱下,使得她行事怯懦, 但本性是纯善的。”
沈刘氏指着刚送过来的外袍:“我儿莫要多想,你年岁不大,却整日紧绷着一张脸, 让你宝扇表妹以为,你厌烦于她呢”
闻言,沈云山眉峰微动, 语气意味不明道:“是她亲口所说”
沈刘氏颔首:“自然。宝扇身为孤女,连字都不识几个, 见到读书人难免露怯。又因为刚进门时, 不小心摔倒, 在你面前闹了笑话,方才还心中惴惴不安。”
沈云山倒是没有想到,宝扇会将被门槛绊倒之事,尽数告诉了沈刘氏, 没有丝毫隐瞒。由此可见,宝扇对沈刘氏的依赖,以及那摔倒之事,实属意外之举,并非有意。沈云山眉眼微松, 暗道自己书读多了,凡事变得多思多虑。
“娘放心便好, 宝扇既入了家门,便是家中女眷,我怎么会心生嫌弃呢”
夜色渐深, 沈刘氏便不再久留。没一会儿,沈云山屋子里的烛火,也被吹灭。
院子中一片寂静。
床榻上,霜色月光透过窗棂,映照在宝扇的玉颜花貌上,更增添一份纯粹清灵之美。宝扇眼睑微动,长睫轻颤,垂落在身子两侧的手臂,也微微收紧,显然是做了什么噩梦。
这梦倒是古怪。宝扇并不身临其境,反而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戏台上的演绎。沈氏云山,家中贫苦,唯有寡母将他拉扯长大。好在沈云山争气,不仅中了秀才,在日后的科举中,更是屡次拔头筹,乘着高头大马,回到这贫寒的小镇,将母亲接到京城奉养。而才子,自然少不得一段佳话。村民们都以为,凭借沈云山这般,容貌清逸,身姿俊秀的书生郎君,唯有村头李家二女儿,李秋然的容貌,可以勉强与之相配。但当沈云山的骏马,停留在李家面前。好生打扮的李秋然,满脸羞红地伸出手。但沈云山却看也没看她,而是朝着满脸惊诧的李冬然走过去。
众人这才正视李家这个不起眼的三女儿,李冬然。她模样比不上同胞姐姐,但也算得上清秀。况且比起李秋然的娇纵,李冬然心灵手巧,擅长做各种活计,尤其是一双巧手,能将平平无奇的饭菜,做出各种美味。但李冬然在家中,并不讨人喜欢。李家人将各种繁重的活计,压到李冬然身上。甚至因为怜惜李秋然,让李冬然顺手将两人的活计都做了。村民们不知道沈云山何时同李冬然有的牵连。只是在沈云山赴远处求学后,李冬然便常往沈家去,忙里忙外操持家里。
在梦中,沈刘氏则是化身吹毛求疵的“恶婆婆”,享用着李冬然的伺候,暗地里却看不起李冬然。甚至在沈云山高中,将李冬然接走之后,沈刘氏还暗戳戳地给沈云山相看贵女,嗤笑李冬然只能做妾室。但面对沈刘氏的磋磨,李冬然百般忍耐,从未还过嘴,也未曾想过向沈云山告状。直到沈云山得知此事,沉默许久,找到沈刘氏长谈,言说自己要迎娶李冬然。
沈刘氏自然不肯,但被沈云山一句“若是换作旁人,哪个能容忍娘的脾气”,沈刘氏顿时收敛性子。此后,便是沈云山和李冬然夫妻和睦,细水长流地过了一辈子。两人之间,虽然有过坎坷,但总归是很快便恢复了平平淡淡。
而宝扇,则是两人的生活波折中,并不起眼的一笔。在梦中,沈刘氏没有将宝扇接回家中,而是给她留下了银钱,让宝扇继续待在了周家村。周王氏仍旧不遗余力地给宝扇寻找有钱的鳏夫,宝扇本就性子软,在周王氏的百般劝哄下,嫁给了一个儿子同宝扇一般大的鳏夫。没有嫁妆,只一顶挂了红绸布的花轿,便将宝扇迎入了府中。宝扇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新嫁的丈夫便死了,还是死在两人的床榻上。府中众人,对宝扇议论纷纷,言说她是不祥之人。
走投无路的宝扇,在仆人的劝导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试图勾引府中的新主人,她的继子。但被继子一番,扔到了街道上。宝扇拢好凌乱的衣裳,却陡然听闻,新进举子,是沈刘氏之子。宝扇便去投奔了成了贵太太的沈刘氏,将自己的遭遇尽数说出,其中自然掩盖了不堪的一面。沈刘氏果然生出疼惜之情,心中有丝不可宣之于口的愧疚那样一个貌美的小姑娘,留给存心不良的周王氏,会发生些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若是当初,她能带走宝扇,便不会叫她遭遇这些只是沈刘氏顾虑着,沈云山念书开销大,家中多养一个人,便多出一份花费,便没有接走宝扇。
沈刘氏的怜爱,却并不能让宝扇感到满足。宝扇看着青瓦红墙的偌大宅院,日日瞧着沈云山和李冬然相濡以沫的模样,心中的恶意在疯狂滋长。尤其是沈刘氏想为宝扇择婿,李冬然面上尽是为难,斟酌许久后说道。
“娘特意叮嘱,儿媳定是尽力。只是表妹嫁过鳏夫,又曾经引诱继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人瞧见了衣衫不整的模样。若是十全十美的儿郎,怕是难以允诺表妹进门”
宝扇推开门的柔荑微顿,隔着单薄的木板,她曾经有过的不堪,都被明晃晃地揭露。
她这样名声的人
李冬然以长嫂之尊,给宝扇精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