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眼眸柔软, 声如清风,轻轻抚慰着秦拂烦闷的思绪, 她温声道:“依照长姐之姿, 定会得偿所愿。倘若我当真随同长姐一起出嫁,恐会成了羁绊,妨碍长姐在后宅的谋划。”
只是这一切, 都没有了可以印证的机会。
秦拂眉眼微松,知道事情成为了定局, 再做纠结犹豫也只是徒劳。秦拂眼神轻瞥,看到不远处神色犹豫的丫鬟, 她紧绷的面容微微舒展, 整个人向后退却几步。见此情状, 丫鬟明白秦拂已经让步,连忙走上前去,接过宝扇手中的喜帕, 遮盖至繁复的发髻上。
“二小姐, 莫要误了吉时。”
宝扇的眼前,被晃眼的绯红尽数遮掩, 再瞧不见秦拂面容上的神色。直到宝扇的双足, 迈过秦府的门槛,她一直悬着的心脏, 才堪堪放下。从闺房走到府门,在这一路上, 宝扇没有回头。她深知这数十年的讨好, 终于在今日走到了尽头。
耳旁响起陆闻鹤的声音,与平日里的冷淡漠然,古井无波相比, 如今的陆闻鹤,言语中夹杂了几分暖意。想来喜服加身,处处张灯结彩的景象,让陆闻鹤也有所感染,变得欢喜。陆闻鹤身着与宝扇同色的喜服,这样艳丽的绯红颜色,陆闻鹤平日里甚少穿过。他平日里惯常穿些竹青,苍蓝之类的颜色,端的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而身穿喜服的陆闻鹤,连眉眼之处,都沾染了几分糜艳姝丽,连一贯紧抿的薄唇,都潋滟生姿,令人微微愰神。
陆闻鹤俯身,将坚实有力的脊背,面向宝扇。宝扇在周围人的指引下,慢慢攀上陆闻鹤的脊背,宽袖下是两只纤细的手臂,缓缓环绕在陆闻鹤的脖颈处。待宝扇将全部的力气,都寄托在陆闻鹤的后背上。陆闻鹤稍一用力,便将宝扇背起。他两只宽阔的手掌,抚着的是宝扇柔软的臀,即使隔着繁复的喜服,陆闻鹤也能察觉到那份绵软。
府门同喜轿的距离并不算远,而且陆闻鹤步伐沉稳有力,缓缓将宝扇放入喜轿中。宝扇的手臂,从陆闻鹤脖颈处松开的一瞬,轻轻蹭过陆闻鹤的脸颊,指尖察觉到的温热,让陆闻鹤身子微僵。
喜轿被抬起,看着喜帕垂落而下的流苏,轻摇晃动,宝扇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子悬于半空中。前面是吹吹打打的热闹喧哗,道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群中议论着,这是哪家的婚事,如此声势浩大。得知是国公府世子娶妻,人群中又开始好奇,世子妃究竟生的是何模样,是高是矮,是丰腴,或是纤细。只是他们终究不能一览宝扇的真容,毕竟隔着重重帘幔,世子妃的面容,又怎么能轻易地显露于外。
人声鼎沸中,坐在喜轿中的宝扇,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宝扇素手微伸,掀起帘子。在这番热闹的场景下,越发显得谢观神情落寞,他脱口而出宝扇的名字,刚喊出来,却又黯然神伤,宝扇怎么会听到。可谢观看到了帘子轻掀,如玉般白皙细腻的肌肤,他心尖轻颤宝扇定然是听到了。
谢观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不断远去的喜轿奔去。但等推开眼前的人,谢观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他抬头追寻着喜轿的身影,却只见一抹绯红的影子。
谢观站在原地,神情恍惚。
即使是再经验丰富的轿夫,也免不得颠簸起伏。喜轿摇晃之间,宝扇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宝扇手掌攀着喜轿的边缘,勉强维持平稳。陆闻鹤平缓带着冷意的声音,从前面断断续续地传来。因为是大喜的日子,陆闻鹤并没有动怒,但明显心情不佳。轿夫们被训斥一番,个个噤若寒蝉,再抬喜轿时,脚步平稳了许多。宝扇却来不及庆幸,她美眸轻颤,将这些时日的种种,串联在一起。
原来韩文歆所言,并非是痴狂言语,而是当真发生的一切。宝扇的脑海中,浮现出截然不同的两世。第一世,韩文歆在游春宴上落水,陆闻鹤下水施救,被韩文歆痴缠着成亲。但成婚之后,韩文歆却没有过上风光的世子妃生活,而是被拘束在暗无天日的高楼中,甚至连与奴仆交谈,都被陆闻鹤牢牢地掌控着。直到一把大火,将高楼焚烧殆尽。而在第二世,韩文歆带着前世的记忆,得以重活一次。她一改过去痴心尽付陆闻鹤的性情,甚至在游春宴上,避开陆闻鹤相救的场景。这般改变,的确引起了陆闻鹤的注意。而在之后的许多事情上,韩文歆都展示出了从前没有过的成熟稳重。陆闻鹤有所动容,最终真心实意地迎韩文歆进府。前世两人是怨偶,今世,韩文歆本来想要逃离,却在陆闻鹤对她有所关怀时,恍惚明白,自己是逃离不开的,因为她被陆闻鹤牵绊着心肠。
定然是哪里出了错,致使韩文歆非但没有与陆闻鹤坦诚相待,反而被丢到偏僻地境。而如今成为世子妃的,是两世都汲汲营营,想要嫁给富贵人家的宝扇不过两世都没能善终,第一世,宝扇被主母毒害。第二世,在韩文歆的有意撮合下,尹小姐提前辨认出了宝扇的身份,使计令人毁了宝扇的清白。尹小姐以宝扇“不安于室”,将宝扇嫁给了性情暴戾之人,又令谢观彻底对宝扇失望,再没了过去的留恋,与尹小姐过起了平淡的日子。
宝扇黛眉微蹙,不明白为何要在出嫁之日,让